那股寒意,比风更冷的在心口上徘徊不退。
她挪着有些僵硬的步子,每一步却都好像踩中了虚空。
虽然尽力撑着,可到底像是撑到了极限。
在将下台阶的时候,阑珊看着底下给太阳照的明晃晃的阶梯,一阵晕眩。
浑身的力气都像是在此刻抽离不见,阑珊整个人往下栽了过去!
太子妃郑适汝的銮驾停在公主府门口。
才出宫进府的温益卿,还未顾坐一坐,听说消息便迎出厅。
还未下台阶就见郑适汝走了进来。
身后的侍从们却都在门口停下脚步,温益卿见状就也屏退了厅内的伺候众人。
郑适汝盯着他,脚步不停地进了内厅。
温益卿这才也随着入内。
郑适汝转身,冷冷地问:“你先前在宫内跟她说了什么?”
温益卿道:“说了实话。怎么了?”
“你说了什么实话!”郑适汝死死地盯着温益卿。
温益卿打量她的脸色:“姗儿出事了?”
郑适汝见他竟然还很淡定的样子,一时按捺不住,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亏我相信你!”
温益卿的脸偏了偏,却仍是没有动:“你信错我了吗?”
郑适汝咬牙低声道:“你只管告诉我,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先前皇上皇后召见,御前抗辩吵的那样她还无事,怎么见了你后就晕厥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有人及时救下,一头从三十六级台阶上栽下去会怎么样?”
温益卿听了这句,喉头才动了动。
然后他说道:“我只是告诉了她真相。有关赵世禛的真相。……你明白,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郑适汝微震。
她看着温益卿脸上浮现的掌印,慢慢地后退一步,在椅子上落座。
“你都谋划好了的,是不是,”半晌,郑适汝开口,“从一开始你知道了她的身份你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温益卿不语。
郑适汝道:“恐怕华珍在皇后面前的‘失言’,也不是一个巧合吧。温益卿,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
荣王不在京城,决异司的事情正是焦头烂额,以郑衍的身份代替阑珊的事浮上水面……
他只要从中搅一搅,就引出了后来这些风起云涌。
郑适汝抬眸看向温益卿:华珍是有身孕的人,情绪不稳,温益卿又很懂拿捏她的脾气性情。
华珍“失言”后,皇后的反应自然也在他预料之中。
皇帝问责,只怕阑珊揽罪也早在他的算计里,所以,正是他该出面的时候。
之所以先去北镇抚司,就是想闹得天下人尽皆知,就是想让皇帝下不了台。
不至于让皇家一手操纵,悄无声息地灭了此事。
皇帝要降罪于他,华珍自然不会坐视,进宫见他,反而给他那一番攻心的话给引动了情绪,竟果然不顾一切地去了皇帝面前承认了罪责。
真相大白。
是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高明的计策?
假如是阑珊控诉华珍,反而会引发皇帝的无限反感跟护犊的心理。
要是温益卿指认妻子,皇帝更加会把驸马当作“白眼狼”或者“罪魁祸首”一类对待。
所以温益卿反而自己出面认罪,虽然坊间一时误会,辱骂他是陈世美,但实际上真相大白后,自然越发显得他情深义重。
同时也逼得皇上不得不保全阑珊,毕竟只有恢复她的身份,才能洗脱温益卿“杀妻”的罪名,也会把华珍所造的孽减轻近乎于无。
对于郑适汝的话,温益卿并没有反驳。
郑适汝看着他:“但是你算来算去,恐怕没想到姗儿已经不喜欢你,更加不想再回到你身边了吧。”
温益卿垂了眼皮,然后他在郑适汝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终于郑适汝道:“你要真的为了她好,就不要再勉强她,该放手的时候放手吧。”
此时,温益卿才开口道:“我当然知道她的心不在我身上了,但是若换了是你,你可能心平气和面对这些?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王爷,一个谋人性命在前,一个助纣为虐在后,他们两个联手,拆散了我们,如今你劝我……眼睁睁地就看着姗儿投入他的怀抱?哈哈,世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郑适汝哑然。
她知道他说的对,换了谁也不可能坦然面对这种事。
“那你想怎么样?勉强她回到你身边儿?不能的,姗儿的性子你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但我也清楚……她知道真相后绝不会原谅荣王的所作所为。”
“你住口!”郑适汝忍不住站起身来,拧眉道:“她受的苦还不够吗?的确这对你而言不公平,但是她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你何必再去毁坏这一切,你不为了荣王着想,也该为了她着想,这样对她来说如何承受!”
“我就是让她受不了,”温益卿淡淡地说:“我就是想让她知道,荣王也不是无辜的,她之所以会喜欢上那个人,是因为那个人对我做了恶!——要不是荣王让我忘了她,荣王怎么可能有机会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