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低头苦笑:“咱们走吧,不必总谈这些不相干的事。”
且说温益卿乘轿出城,沿着官道往前而行。
因为计成春一代国手,很受皇帝器重,在他身故后,皇帝特在城外海云庙后辟了一处陵园给他做安栖之所,“计姗”身故后,因是独生之女,便特许也葬在此处,权当是父女两人作伴。
温益卿的轿子从官道拐弯,往海云庙而去,远远地还未到达,就瞧见庙门外一队车驾簇簇拥拥,整整齐齐的。
随从便道:“大人,前面好像是太子妃的仪仗。”
温益卿淡淡道:“就近停轿。”
于是轿子往前又行了一段,就在太子妃仪仗外停了下来。那边已经有东宫的侍卫来询问是什么人,随从回答:“工部温郎中,来拜祭仙逝夫人。”
侍卫向内通禀了,半晌里头才传话,许温益卿进庙。
温益卿叫侍卫们等候在外,自己只身进内,穿堂而过,到了庙后,出了后门,就是皇赐的计家陵园。
门口处也站着许多东宫侍从,温益卿抬头看去,见前方的陵墓前,有人影若干,自是太子妃郑适汝等。
又有太监向内禀告,温益卿才徐步而入。
到了墓前,上前参见太子妃。
郑适汝一身珍珠白的衣裙,乌发上只插着几根素净的银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艳色,虽然不是缟素,却也看得出十足心意了。
在计姗的墓碑前,摆放着酒水,果品,点心,各种纸扎的房子,船,轿,纸人儿,金银山等,简直一应俱全,仿佛把整个纸扎店都给搬了来。
见了温益卿,郑适汝眼皮儿也不抬的,只是抓了一把纸钱洒在铜盆里,看着纸钱给火焰吞噬,化成了灰白色的灰烬随风飘飞,郑适汝才说道:“听人说是温驸马来了,我还以为错报了呢,真巧啊温驸马,咱们竟会在这儿遇上。”
温益卿神情如常,淡声道:“回娘娘的话,并不是巧,微臣知道娘娘会在此刻来给姗儿上坟,所以才会在此时前来。”
郑适汝才又要丢下一把纸钱,闻言手势停了停。
她的眼皮一动,似乎想抬起看一眼温益卿,却又并没有。
“驸马这是什么意思?我倒不明白。”郑适汝嘴角微挑,似冷非冷的。
温益卿道:“微臣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想求娘娘援手。”
“是吗?”这两个字郑适汝是笑着说的,然后她抓了一大把纸钱扔下,看了眼墓碑上那两个字,笑道:“姗儿你听见了吗,温驸马竟也有事儿求人呢,你说我该答应他吗?不过有什么事儿是求不了公主的呢?想来倒是不用我多手。”
温益卿还没开口,她已经是自说自话的拒绝了。
但是温益卿仍是面不改色:“此事,是关于一位故人。”
“故人?”郑适汝的脸色越发的讥诮了。
郑适汝说了这两个字,指使旁边的侍女:“把那只小驴子拿过来,烧了下去给她骑着玩儿。”
宫女搬了一只五彩斑斓的纸扎小毛驴过来,那毛驴的眼睛画的大大的,倒是栩栩如生,脖子上还挂着两个“金铃儿”。
“我看驸马怕是搞错了,”郑适汝打量着这毛驴,觉着工匠的手艺的确不错,她很满意,一边漫不经心般说道:“我跟你之间唯一的故人,就是坟里头这个傻子,莫非、你还能把她叫出来不成?哼……”
她轻声一笑,才要把驴子放在火上,却见温益卿缓缓地上前一步,他俯身似乎是要帮她一把,嘴里却轻轻地说道:“我能。”
郑适汝的手一抖,那毛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一头栽在纸钱灰里。
太子妃本以为温益卿是玩笑,又恼怒自己的反应太大,她冷笑看向温益卿,满肚子怨毒的话还没有出口,那冷笑却慢慢僵住了。
她对上温益卿的目光,这是一双笃定,冷静,毫无玩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