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让晏成书担心的并不是荣王殿下此次的来意,他毕竟是个归隐的人了,与世无争,虽然有个当首辅的弟子,可自己也从不干涉参与杨时毅一党的事,就算赵世禛来拜访,他也有法子应对。
晏成书最担心的,却是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舒阑珊生的太过出色,假如不是有阿沅跟言哥儿做掩护,任何人都会怀疑她的身份。
当然,这也是因为太平镇民风淳朴的缘故,大家都十分看待照顾这位好脾气又能耐的舒监造。
可是虽然能够瞒得过众人的耳目,这位荣王殿下,却绝非是“任何人”啊。
能够在朝堂上玩弄心机斩杀大臣的,绝不会是个愚钝不堪之人。
晏成书其实还想问问舒阑珊这次淳县之行、有没有其他异状。
可毕竟有些不宜启齿。
而且看她并没有别的异样反应,再加上据说她一路上跟荣王接触的也不多,晏成书才稍微安心。
但同时他也清楚,只要阑珊跟赵世禛相处的够久,一定会露出破绽,而荣王殿下也一定会发现破绽。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倒也罢了,拼着他的脸面,赵世禛未必会为难。
但她偏偏不是。
“总而言之,你在他跟前一定要谨言慎行。”晏成书叮嘱。
阑珊愣了愣:“我知道了晏叔叔,其实在来你这里之前,我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呢。”
“希望他尽快离开,大家都得平安。”晏成书回答,然后他站起身来:“我出去会一会这位荣王殿下,你就不用出去了。”
阑珊答应。
草堂正厅里,赵世禛坐在右侧的椅子上,手便小茶几上放着一盏清茶。
他并没有喝,只是嗅着那淡淡的香气,一边打量这厅内的陈设,进门正中挂着一张松石流泉的黑白山水图,两侧垂着联,写得是刘长卿的两句诗: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
底下供桌上两个土窑粗制灰白色定瓶,其中一个郁郁葱葱地摆着些大朵的秋菊,另一个里头却插着些长枝木芙蓉,朴拙跟艳丽交织,倒是别有意趣。
外头的雨声渐渐地大了些,打在满园的花草上,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响声,听着很舒适。
赵世禛凝神,隐隐地仿佛听到里间传来细微的声响,知道是舒阑珊跟晏成书在说话。
早在洛雨挡驾说晏成书病卧在床谁也不见的时候,赵世禛就知道了晏成书的用意。
只是他并不恼怒,也未曾硬闯,反而安安静静地等着。
对于晏成书,赵世禛是有一份敬意的,毕竟这老头子是个真正有才干也真正能做事的人。
正是不想给他一种自己以势压人的感觉,所以才远远地停了车驾,打发了飞雪西窗等人自去别处等候,反而是他自己一个人悠然自得地寻了来。
只是没料到居然会在这里又遇到舒阑珊。
之前他站在屋檐下看天,那两只原本盯着他的狗子忽然跟发现目标似的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他还以为来了别的客人,凝神一听,却听见她熟悉的声音。
然后她双手提着东西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直到一眼看到了他,那笑容仿佛给冰冻了似的,她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尴尬。
不由让赵世禛又想起两人在马车中的情形,自己……有这么可怕吗?他特意留心了一下她腮上的伤,看样子已经用了自己留给她的凝脂膏,伤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