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父亲?”花重看不清状况,只听见一声撞击声,随后是落水声,他刚想上前,又被陆舫拎着后领拉了回来,只得焦虑地喊了一声。

“这他——”凌韶弃了剑,从酒里浮了上来蹬了两下游到岸边,差点直接骂出声来,突然想起来儿子还在场,硬生生地把粗口咽了下去,“太疼了,重儿别过来,站在原地别动。”

他这么说着,好不容易从池子里爬了上来,顾不上弄干衣服,伸手捻了个诀按到了商晏的肩膀上。

星盘终于飞到了商晏手里:“我没事……”

“别动。”凌韶眉毛一挑,“我看看……咦,奇怪,师弟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酒池里突然传来水声。凌韶下意识地翻出惯用的毒针,结果水声愈大,原本平静的酒池中骤然间无风起了巨浪,酒水裹挟着惊人的灵气一下子把凌韶又卷了回去。

殷梓一剑钉在地上,只来得及单手用力抱住商晏奋力在酒水中稳住身形。那酒池也不知道多深,接连掀起的巨浪如同做的飓风一样不断地卷起,门那边的三人到底没站得住,接二连三地冲了过来,然而那无形的东西没有再出现阻止他们,只是酒水形成的漩涡如同一道壁障一般,把内外分隔开去。

“这……灵气……”殷梓被酒水中的灵气压得几乎直不起腰,惊怒之中只能咬着牙抓紧了剑柄,“设下这阵的究竟是什么人?!”

星盘的乐声被浪卷碎,听不分明。

“父亲!师姐!你们坚持住,我这就拉你上来!”花重急急地拿过甘子时手里的长锁,就想要往前送,然而那锁链并没有顺利向前延伸。大殿里已经消停了一阵的那个无形之物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攻击过来,相反,花重是被整个儿包裹了起来,然后向着反方向拉了过去,一直把他拉到了高台之上。

花重猛地挣扎了两下,却没能挣开。他一贯温和到几乎有些稚气的脸上终于有了戾气,一直藏在手环里带毒的银针第一次翻出,毫不迟疑地扎在了裹着他的那层东西,然而那层无形的东西是毫不为所动,依然没有松开。

花重一愣,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扬起了头,睁开了双眼,高声叫了起来:“放开,我说放开!”

这一句叫喊声音大得惊人,就连酒水的漩涡都发出了震动。隔着酒水,那声音连带着在整个大殿里响起来的回声,略有些不真切。殷梓瞳孔微微放大,远远地看着花重的眼睛——他的眼睛看上去并不像是正常人,也不像是其他盲人那样微微覆盖着一层白膜的浑浊模样,确切地说,他眼眶里的东西并不像是一双眼睛。

在那里的,是两颗碧绿色半透明的珠子、有如两颗镶嵌在眼眶里的祖母绿。

那无形的东西在半空中震动了几下,终于松了开来,让花重落到了地面上。

即便睁开了眼睛,花重也似乎看不到东西,他向前伸着手,重新向着殷梓的方向跑了过来。没跑两步,地面上突然之间再度伸出了几根细长的须根,一下子缠住了花重的脚踝,直接把他绊倒在地。

陆舫和甘子时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两人都拔出武器去砍,然而他们人还没到,就看到花重不死心地向着酒池的方向用力伸着手,随即,一根细长的黑色须根刺破了花重的手心生长了出来,而后飞快地蔓延,直直地向着殷梓他们的方向伸了过去。

“花师弟!”陆舫是亲眼看着贺晴最终的末路的,这从花重身体中长出来的须根和当初杀死贺晴的一模一样,然而等那须根长大变粗,却又开始像那根袭击他们的粗大树根。

花重脸色发白,然而手心里的树根却不断地向前延伸,终于抓住了殷梓的手腕。从这根树根上尖端立刻分出另外一道,向着酒池更深处伸去,试图抓住凌韶。

殷梓没来得及松口气,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轻的、什么东西崩断的声响。再下一刻,卷在手腕上的力道一空,那根从花重手心中生长而出的树根,就这么被酒水中剧烈的灵气绞断了。

“父亲!”花重的叫声已经带上了破音,他伸出手,还想控制那已经断裂的一截树根,可就这一瞬间的工夫,它已经消失在汹涌的漩涡中了。

握着剑的手被人抓住,殷梓下意识地低头,正对上商晏的双眼。殷梓一愣,正看到商晏费力地动着嘴唇,无声地说了两遍。

“弃剑。”

在殷梓自己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之前,她发觉自己已经松了手。她看到商晏脸上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紧随其后,一道碧绿色的光芒从她手腕上亮了起来。

再然后,一切都沉入了黑暗。

……

年轻人的喧闹声从身侧传来,殷梓花了一点力气才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和茂密到遮住半边天空的树冠。阳光并不强烈,落在脸上暖洋洋的,让人想要继续睡下去。殷梓下意识地抬起手,想遮住阳光,视野里的光影似乎是有些恍惚,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能看到手腕上似乎有什么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昏迷之前的场景晚了一会儿才回到脑中,殷梓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这是在一小片梨树林子里面,四下里看不见人,她没有找到商晏的影子,却听到不远处林子外面有人声传来。这周围的场景并不陌生,虽然数十年没有去过了,她却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里是绝影峰=。

——却又似乎哪里和记忆中不一样了,最奇怪的是,绝影峰上居然还有其他人在。

“师叔?!”殷梓下意识地轻声叫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答。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带着长时间昏迷之后的迟钝,她没法儿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绝影峰,只能勉强扶着树干站稳,向着小树林外走去。

外面两个年轻弟子的谈话声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清晰了起来,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很高,最先传了过来:“魔道那帮子妖人这回像是彻底偃旗息鼓了,都一个多月没有打过来了。切,真没用,我还想着下次要多争一些功劳呢。”

殷梓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魔道,打过来了?一个多月之前?

另一个略低一些的年轻男声跟着响了起来:“别这么说,这场正魔大战都都已经打了快五年了,要是能就此结束是好事。何况……晏圣人前年受的伤到现在都还没有好,我听师父说,晏圣人或许再也不能握剑了。要是魔道知道晏圣人出事了的话,只怕……”

“咳。”

作者有话说:

这是某亲友要求的

早晨六点的更新

第50章

莫名有些熟悉的咳嗽声从小路山上方向传来,殷梓这时候刚好走到树林边上,下意识地隐起气息退了一步,站到了树后,观察着来人。

先前在小树林外的两个弟子听到这声咳嗽神色立刻一变,急匆匆地转身就走,像是生怕被人抓一般住。殷梓向着小路那头看了过去,远远地看到了两个青年的身影步速并不算慢地走了过来。

“我跟你说过,老九他最近心情不好,别总去打扰他。师父最近常常去看他,听说师父说他有时候连师父都不见。”走在左边的青年个子略高,形容老成,他以咳嗽声警告过那两个小弟子之后重新回头看向自己的同行者,“老九本来就不肯见你,你居然还打算换张脸去逗他,你是不是皮痒了?!要是被逐流知道了,当心他打断你的腿。”

殷梓在分辨出这声音是谁之后刚要走出树林,却在看清那人的形容和身上衣服的时候猛地停住了。这青年她当然见过,甚至可以说是对她而言如同第二位父亲一样熟悉的人,只不过她从没见过他穿着一身弟子装束的样子——这是现任玄山掌门,她的师父清河真人殷正河。

殷梓没有动,只将目光移动到右边那个青年脸上,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人她也见过。在秦国、以及在魔境之中她曾经见过两次的那个魔修凌韶,此时正顶着一脸恼羞成怒的表情,走在她师父旁边:“我没想逗他玩!我就只是在想办法起码见老九一面,把人从屋子里拖出来再说。老九这都一个多月不肯出来见人了,两年前他手刚断的时候也没这么消沉啊?这次到底怎么回事?师兄难道你不急么?”

殷梓站在树后,紧紧地盯着凌韶的脸,不期然想起来最初在秦国的时候,他曾经说过的“我的师长们可比我刚才说的下作多了,你不会想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的”。

凌韶居然是玄山弟子?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凌韶怎么会和师父一起出现在绝影峰?他们看上去为什么……这么年轻?殷梓深吸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没等她定神,那边凌韶在师兄殷正河严厉的目光中别了别嘴,不情不愿地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殷梓微微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那魔修凌韶的脸,就这么变成了刚刚见过的凤朝峰首座清尧真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