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2)

凌韶再一次察觉到了那种违和感:“我见过很多双生子,没有一对是这样的……师弟,这对双生子不是普通的双生子吧?”

商晏的眉毛微不可查地凝起,随即又放松:“师兄应该听说过,修真天赋比母亲高出太多的孩子往往很难顺利诞生,因为他们会在母亲腹中开始需求大量灵气的攻击,而母亲很难提供足够的灵气给孩子的话,那孩子就很容易夭折。忘心斋商氏……我是说我的母亲,她怀上我的时候已经是洞虚巅峰,即便如此我出生的时候体质也极度虚弱,只吊着一口气。

然而西陵易氏当家主母时至今日也才堪堪突破洞虚,那怀着他们姐弟的时候大约也就元婴中期。而更糟糕的是,他们还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需求的灵气量更大。命理上,他们两人本该在最初就胎死腹中,几乎不可能被生出来。然而西陵易氏用了某种方法,以外力供给了他们灵气,替他们改了命理。只不过究竟是什么方法,我也看不出更多。”

凌韶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迟疑着开了口:“说起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商晏抬了抬手:“……师兄要是果真不想说的话,就不会说这一句了。”

“……好像是这样没错。”凌韶被商晏赌得有点憋得慌,扭头远远地看着殷梓,“重儿和其他人并不亲近,但是他一贯喜欢师兄师姐。他性情向来孤僻,在凤朝峰呆着的时候哪怕心智还没有长全,我都没见过他跟谁这么亲近过,甚至我听他说他允许殷梓和易无双随意进出他的药房。他的性子看着温和,但其实不太好相处,也是我没怎么回山的原因,我总觉得这孩子被我教得不太外向。”

商晏茫然地看着凌韶,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开始检讨自己养孩子的问题:“呃……师兄的意思是,需要找人陪陪他?”

凌韶压了压嘴角的抽搐,这才继续说了下去:“重儿毕竟不是人类,他是魔种化出的人形,本就更亲近植物,不太喜欢人类。但是我每次回山听他提起主峰这对双生子的口气,都确实怀疑过,他们是不是也是什么灵植的化形。”

商晏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稍稍一愣:“你是说,西陵易氏给他们找到的灵气源头,是什么灵植?”

凌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把握:“这大概要等日后见到易氏的人去问问,不过西陵易氏一直有点神神叨叨的,总觉得在遮掩什么事情。现在的家主仁秀公子前两天突破到合道了,估计也不会急着找回这俩孩子,还是等殷梓他们修为再高一点再去吧。”

商晏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段话,视野边缘突然划过了一道光亮。

商晏下意识地侧过身,挡在殷梓侧前方,转头看着那道光。淡金色的光芒从第一道电光落下的地方慢慢地腾起,一根手臂粗的花茎从地面之下缓缓抽出,花茎的顶端有一颗偌大的花苞,紧随其后,另一道闪电仿若被吸引了一样,直直地打在了那花苞的顶端。

花苞在电光中缓缓地舒展开来,再然后渐次隐没,留在原地的是一个一身淡绿色长裙、微微垂着头的高挑女人。

女人仿若是从一场极其漫长的睡梦中刚刚醒来,她睁眼的速度很慢,察觉到外人气息的时候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口型,不过没等声音从口中传出,她就再度闭上了嘴。

她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然而那如同大理石一样纯白而毫无光泽的质感让它们看上去并不像是一双眼睛,从视线的方向看,那双眼睛大概并不能看到东西。

“这是第二次有人闯到这里。”女人静默了好一阵,才终于开了口,“是谁让你们来的么?”

这个问题里满带着期待,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们说出什么人的名字。商晏和凌韶一时都没有开口,身后的雷电声逐渐小了,商晏立刻回头,看到殷梓自电光中缓缓站了起来。

“没什么困难的。”虽然脸上有些疲惫的神色,但是殷梓的语调听上去还算轻松,扶着商晏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目光移动到了那女人的身上:“这位是……?”

“对了,我忘记告知诸位了。”女人在听到殷梓的问话之后似乎得到了自己问题的答案,经不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伸手理了理长发,在身后残余的花茎上坐了下来,“此处乃是龙脉之尾,我是仙人栽在此处镇守龙脉的镇灵之草。仙人离开下云之前,担忧龙脉能否长久支撑下云的灵气周转,因而将我栽种在此,以镇灵草的根茎,将下云的龙脉彻底固定。”

作者有话说:

殷梓:这双眼睛……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同款。

第60章

“这里是,龙脉之尾?”殷梓没能反应过来,因而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你说的仙人,难道是……将人带来下云的那个仙人么?”

女人微微地笑着,点了点头:“正是。”

“那这个山谷……”

“下云的龙脉本不稳定,不足以延续千载万年。我领了以须根镇灵气固守龙脉的命令,这任务极大,因而很少能以人形现世。不过龙脉喜水,雷雨天总是更加容易稳固一些的,我才得以松口气,休息片刻。”镇灵草侧头,将无神的双眼朝向了殷梓,“极少有人能寻到此处,你们是如何来的?”

殷梓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人,看他们都没有插话的意思,于是自己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地宫?”镇灵草有些诧异,仔细地回想了一阵,“我不记得那样的地宫,不过通往此处的确实应该是一处酒泉,那泉水有影映心魔之力。虽说酒泉并不好找,找到的人皆可以尝试进入酒泉,那酒泉不以修为高低定夺人,但只有跋涉过自己心魔境的人可以来到此处,并从龙脉之尾带走一样东西作为奖赏——仙人是这样嘱咐我的。”·

殷梓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从来不曾出去看过么?”

镇灵草摇头:“我是一株草,酒泉于我是剧毒,我是无法跋涉出那座酒泉的。”

“我们在那酒泉外面,遇见了一株魔植,还有一株……看不见的魔植。”殷梓听着她不能越过酒泉的时候脸色就微妙起来,想了一会儿,然后开了口。

“看不见的灵植?”镇灵草侧过了头,微微地笑了起来,“原来她真的跑出去了……那是我先前结的种子,不,以你们的语言说,我的女儿,她发芽之后跟我说,她认识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说可以带她偷偷离开……那时候那团带着魔气的剑刚刚坠入此地,我无法消解那团魔气,因而忙于把那剑封禁到楼里,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我在那之前从没见过她的‘朋友’,也不知道她究竟在说谁,因此一直不知道她的下落。”

镇灵草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说你们被她扔进来……这或许是我的不是,我从前常跟她说,我在等人。她或许是觉得,把遇到的人都送过来,就能让我见到那个人……她的父亲了。他以前是常来的,我最近几次醒来都没有看见他,不知他什么时候才来。我方才看到你们的时候,还以为是他终于来了。”

殷梓一时没吭声,虽说镇灵草没有说到那个人是谁,不过答案似乎并不难猜。她安静了一阵才问道:“你说他常来……是说经常出入此境么?”

镇灵草点头:“仙人留下的言灵是,来到这里的人可以带走一样东西,此后便再也不能回到此处。但他从未自这里取走一样东西,所以那句言灵便不能舒服他,他也因此常常能够回来——他很聪明,是吧。不过说起来,即便是他,遇上雷雨天也是等了一年有余,可你们是怎么这么快就想到要召雷的?”

殷梓却并不直接回答:“你说的那个人,是叫钟桀么?”

镇灵草微怔,随即欣喜了起来:“是这个名字,你认识他?”

殷梓的语调愈发低沉:“我们确实是偶然得了他留下的讯息才知道这一切的,不过钟桀魔祖……他已经陨落数十万年了。”

镇灵草脸上的欣喜几乎一下子僵住了。

“他,死了?”镇灵草似乎是非常困惑似的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字眼是什么意思,她茫然地转动了脖子,“……数十万年了么?可是……可是……”

燕归时,惊雷起,她才能短暂地清醒一段时间。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山谷入口的方向,仿佛要确认这一回首之间居然过去了这样漫长的时光。她张着嘴,半晌说不出下面的话。等了好一阵,她才有了力气:“……不可能的,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那时候他已经快要渡劫了,快要渡劫的人……是不会死的。”

她再停顿了一会儿,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喃喃自语:“可是他很久都没有来了,也对,要不是死去了的话,他怎么会不来呢。”

镇灵草双手放在膝盖上,稍稍垂下眼皮。她的神色比起人类来说很淡,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可是在她脚边,那些繁茂盛开的花儿几乎在以能看得到的速度枯萎凋谢。

“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我刚结出第一颗种子。”镇灵草静默了好一阵,然后这么说道,“他那时候很高兴,那是我们的孩子。是啊,后来他走了之后又有了第二个种子,他来没有来看第二个种子。后来种子也长大了,又走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我总是这样,每次醒过来才知道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以前在这里等我也是,他不在了之后……也还是一样。”

殷梓在她身侧坐了下来,静默了一会儿才出声安慰她:“钟桀魔祖心里一定还是想回来陪你们的,对了,你说的那柄魔剑也是他的佩剑。他把剑送来,或许是想告诉你什么。”

镇灵草更加茫然地侧过了头:“……不会的,他不是魔修,他怎么会用这种魔剑?”

殷梓哑然,她转头看了看空旷的山谷,再看了看镇灵草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隐约闪过了一个念头:“你刚才说你们第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镇灵草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回道:“那个孩子一直都没有发芽,他说要带那孩子去见姐姐——我是说就是龙脉之灵,你们似乎称呼她为真龙——让姐姐想办法让那孩子发芽……怎么会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么?”

她下意识地向着殷梓的方向伸手,殷梓反握住她的手。镇灵草的手心冰凉,完全没有人类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