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阿梓说得对,假如一直假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话,就永远不会有和解。假如我继续这样下去,那件事情就只会一直折磨师兄。因为我不是真的从未在意的,我这么多年没有再见过商氏的人,正如我当初足足一年多没有愿意见任何人,所以其实师兄已经知道了,我是有怨气的。”商晏松开了握着星盘的手,按住了凌韶的肩膀,然后慢慢地张开嘴,用有些喑哑的声音艰难地说道:“不管是药,还是当初没能发现这一切,都不是师兄的错,无论师兄怎么想或是当初其他人怎么说,我都原谅师兄。那师兄也原谅我吧,原谅我一直在骗你们,原谅我曾经迁怒给你们。”

鲜血从凌韶眼眶中流了出来,就像是两行带血的眼泪。商晏站在他对面,第一次彻底明白了,就像是殷梓说的,自己其实一直做错了。他以为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责怪,对其他人总是最好的。可是原谅自己总是比原谅别人要难的,而当他们没办法原谅自己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来原谅他们。

有那么一会儿,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得震耳欲聋。凌韶抬起头,却发现商晏已经不在面前了,他整个脑袋被这破裂声震得像是要裂开一样疼。再然后,他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裂缝,他似乎也逐渐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浮到了半空中,如同另一个人一样看着下面的一切。

他看到文悦出现在了那大殿的门口,看着文悦冲动之下一剑劈了过来,而自己整个身体像是被魔气裹进去一样反手打了过去。他看到了随后赶到的大师兄脸上不敢置信的震惊的表情,也看到了大师兄随后力排众议依然让自己成为凤朝峰首座的时候,文师姐怒而弃剑的背影。

他看到终于醒过来的自己挥开了其他人的手,执意下山去寻找魔种,那个师父说过可以治疗一切伤势的魔种,看到魔道三派内乱的刀光剑影尸山血海,看到了面无表情地走在一地残尸中,向着周遭垂死求救而伸出的手挥剑、最后一路闯进望花涧总坛的自己。

——我真的做错过很多事情。

心魔境不断地破碎,凌韶却前所未有地清醒,他收回了视线,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他看到许多年之后的那个暴雨天里,自己撑着一柄黑色的伞,另一只手里怀抱着一个不会哭的婴儿,一步一步地踩在泥泞中走回了玄山。

“这就是心魔境。”凌韶再一次察觉到自己脚踩在实地上的时候,轻轻地吐了口气,“……比想象中要难走。”

乐声响了起来:“该恭喜师兄,总算是走了出来。”

凌韶听到乐声略有些不连贯稍稍一愣,猛然间想起来先前商晏开口说话的事情,立刻回头,看到商晏坐在地上,半靠在殷梓肩膀上冲着他微微地笑。凌韶立刻两步过去,动手稳定商晏体内灵气反噬情况:“……状况还算好,幻境中的反噬没有完全还原到现实中。师弟太鲁莽了,即便最后不过去,我也必定能走出来。”

商晏只是笑:“我不是不相信师兄。”

凌韶没吭声,他安静地施完了手里的术式,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地宫了。眼前毫无疑问是一个山谷的入口处,繁花盛开,甚至于淹没了到了脚脖子,有潺潺的溪流声从不远处传来,不过花丛太高,一时没能看清流水在何处:“……这是哪儿?”

殷梓不知为什么一直握着剑,一脸警惕地防备着周围。她听到这一声终于回过头,抬了抬下巴,指向了凌韶身后:“是魔修的地盘,名字写在那里。”

凌韶立刻回头,看到一个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以鲜红的字迹写着三个大字——

望花涧。

“……这里是,望花涧?”凌韶目瞪口呆,“不可能!这里不是望花涧!”

殷梓诧异地看了过去:“为什么不是?”

凌韶艰难地扭动脖子转回了头:“……因为我没蠢到认不出自己的家门。”

“家门?”

凌韶捂住了眼睛,压了压心头的羞耻感:“忘了介绍一下自己,在魔道那边的话,我是毒宗望花涧这一任的……花主,毒公子凌韶。”

作者有话说:

因为觉得卡在上一章的位置停一天有点缺德,于是擅自调休(x),明天再摸鱼

第56章

沉默长时间地笼罩了下来。

凌韶眼睁睁地看着殷梓脸上出现了极力克制的表情,最后努力失败,还是露出了强烈的质疑。

“你是望花涧的花主?”殷梓重复了一遍。

凌韶嘴角抽了抽:“我其实不喜欢这个称呼,很难听,你可以继续称呼我师叔。”

“可你,只是个洞虚初期。”殷梓一脸怀疑,“我听说缠身狱风主煌姬早在正魔大战的时候就早已经合道,听雨阁雷主班舒也是洞虚巅峰,可你……洞虚初期就当了花主?”

商晏好心地纠正了一句:“他成为花主的时候应该才元婴中后期。”

殷梓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

凌韶立刻炸毛:“我们医修……不对,毒修,不按修为论辈分的!我们按照炼药的能力!”

“可你这也太低了……”殷梓勉强忍住了继续质疑的冲动,打量了凌韶一眼,不太确定地问道,“我修为没到洞虚所以不太确定,可是清尧师叔你是不是……在经历了一趟心魔境之后,修为一点没长?”

凌韶一愣,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我的心性本来就很坚固,心魔境这点历练对我而言无足轻重不足挂齿小事一桩,所以没有明显的变化很理所当然。”

商晏听着这半句一时没克制住,脸上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笑。

殷梓点了点头:“所以确实是一点都没长进?”

凌韶屈辱地咬了咬牙齿:“那又怎么样。”

“哇。”殷梓充满感情地感慨了一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百年一遇。”

凌韶转身就走。

商晏总算动了动手指:“那边石碑上,似乎还有其他字。在右下,被花丛遮住了。”

凌韶和殷梓闻声都侧过了头,凌韶拔剑拨开了地上的花丛,露出了石碑角落的字,是个落款——

倒海塔,钟桀。

一时几个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凌韶先开了口:“……这个钟桀,是我想的那个钟桀么?”

“假如这个望花涧和魔道毒宗望花涧重名不是巧合的话,我想钟桀这个名字也不是巧合的重名。”殷梓非常绕口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或许毒宗望花涧的名字,是钟桀魔祖从这山谷得到的灵感?”

商晏的注意点倒是有些不一样:“我没有听说过钟桀魔祖出身倒海塔。”

“这倒是不奇怪。”凌韶接了话,“要是我是倒海塔,我们家弟子入魔甚至修成了真魔,我也不好意思到处宣扬——你看我师兄好意思炫耀过望花涧花主是玄山出身么?”

——很有说道理,殷梓和商晏都立刻被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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