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若有所思,闻东想说的也已经说完了,只看着白旗问:“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白旗先应了一声,再是慢慢抬头,还看了乔美虹一眼,才说,“咱们为啥要背着小嫂子说这些?那个……我的意思是,九爷为什么要把小嫂子支走了之后,才说凌家的事儿和龙神的事儿?”
问完,白旗还特紧张兮兮地看着乔美虹:“这能问吗?我会死吗?”
乔美虹一副“我怎么知道”的样子,耸耸肩。
闻东突然开口回:“不想让她担心,她现在要去做的事也很重要,舍不得再让她分心了。”
哎哟喂,好一个“舍不得。”
白旗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肉麻,忒肉麻了,我就不该问。”
***
南华街。
滇池在昆明城的西南方向,和巡防营常驻的西门挨得很近。
姜琰琰和姜多寿两人往西南走的时候,就看到巡防营的人排队成两列,小跑往西门去。
“又出事儿了?”姜琰琰压低了声音问。
姜多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别说话。
两人才是对上了一个眼神,猛地一人撞了过来,朝着姜多寿的肩头一扑,反是被姜多寿扶住了。
这人抬起头,是个长得十秀气的书生模样男人,他指尖顶了顶鼻梁上垮下的眼镜:“多谢。”
他身后有人在喊:“裘科长,您别着急啊,管带他是真走不开,不是不关心嫂子。”
“好像是凌家人。”姜琰琰对着姜多寿来了一句。
姜多寿抿嘴:“少管,你要做的事儿,是去滇池。”
凌家。
陈沅君在耳房陪着庆嫂。
庆嫂死里逃生,匆忙回家,结结巴巴说了一通“神”啊“鬼”的,陈沅君还听不大懂,只等着庆嫂双.腿一软,卧在陈沅君的怀里喃喃说:“太太,那严俪华的院子里,有妖怪啊!”
起初陈沅君还以为庆嫂是胡诌的,或者被什么其他东西吓到了,几天前,隔壁院子里的小少爷,不就是被晚上一道鸟儿飞过的黑影给吓得现在都说不出来么。
乱世里,人人自危,神经都崩得紧紧的。
可庆嫂说得言之凿凿,瞧着陈沅君还不行,她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撩开了自己的衣领子,右侧的脖颈上,两窝血糊糊的洞触目惊心。
庆嫂说:“这就是被那妖怪咬的,太太您看看,这大洞,哪里像什么普通的狗啊狼啊的,昆明城里,又没狮子老虎,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那严俪华呢?”陈沅君问完,又觉得自己太没骨气了,她嘴上说着恨这个女人,可若那女人院子里真有这么不得了的东西,怕是严俪华娇滴滴的那样一个人,也遭了毒手。
庆嫂摇摇头,只说:“没看见,我只看到了她弟弟,瘦瘦高高的那个。”
陈沅君眼眸慢慢沉下去:“我先扶你回去休息,我派人去巡防营里喊凌保国回来。”
都要离婚的人了,陈沅君现在连“先生”和“管带”都不称呼了,冷冰冰的直呼其名。
晌午的时候,院门突然响了,砰砰砰地和鞭炮似的,来人很急。
屋子里也没别人,昨个儿中秋节,陈沅君给家里的短工放了假,除开庆嫂,不少人都回了老家,隔得近的也得下午才能回来。
陈沅君哄着庆嫂先躺下,还以为是喊的大夫来了,一开门,裘文书满面赤红地站在她面前,一滴一滴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往下巴上淌,一颗又一颗的滚落。
陈沅君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裘文书低头,有些不好意思,鼓足了气劲又说:“家里不是派了人去营里报信吗?说出事了,我回来看看。”
陈沅君推开门,示意裘文书进来说话,背对着裘文书似抱怨了一句:“报也是往那姓凌的那儿报,我看,是他不愿意来,才哄了你来的。”
陈沅君顿住步子,皱眉回头,似替裘文书不值:“你也是的,你表哥是个不靠谱的,你就离他远些,凑在他跟前做什么?什么烂摊子都得让你来收拾。”
没过多久,喊的大夫也来了,给庆嫂检查了一遍伤口,眉头皱得老高,一声不吭,只给伤口消了毒。
那碘酒一沾伤口就是火.辣辣的痛,庆嫂在里头嗷嗷叫,喊着:“痛得我心口都烧诶,老天爷啊,救命呐。”
这喊叫声一阵又一阵,都没歇过,陈沅君就站在屋子外头看着,裘文书陪着她,听了陈沅君说的,裘文书也是将信将疑:“怪物?昆明城里能有怪物?”
“起初我也是不信的。”陈沅君低头,只看着自己绣花鞋的鞋面儿,那面上锈的是一朵娇俏可爱的并蒂莲,并蒂莲并蒂莲,同蒂连根,同开同败,这还是七年前她刚嫁给凌保国的时候自己亲自锈的,如今看着,愈发可笑。
陈沅君仰起头,继续说:“只是你刚才也看了庆嫂的伤口,委实不像是普通小猫小狗咬的,我喊你表哥过来,是因为他手里头是有兵的,真要去救他那心尖尖上的人,多些人手总是好的。”
“去救谁?”裘文书一下没明白。
陈沅君透过窗格子,看到里头的大夫已经开始包扎伤口了,庆嫂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心头安顿了些,才对着裘文书说:“他心尖尖上的人,还能有谁?难不成是我?”
陈沅君说完,肩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一声轻哼从鼻腔里窜出来,是在自嘲。
“真如庆嫂所说,那院子里有古怪,你表哥最喜欢的那位姨太太,该是危险了。”陈沅君抬头,看着昆明这湛蓝如镜的天,“其实我觉得我挺没骨气的,嘴面上骂着人家是妖精,可人家真要出什么事儿了,我又不忍心了,自己劝自己,到底是一条人命,也是怪我有私心,我让去巡防营里报信的人说,是家里头出事儿了,没说是严俪华那儿出事儿了,我就是想看看,他心里头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陈沅君说完摇头:“他心里终究是没我这个人了。”
“可能太忙,也可能……。”裘文书绞尽脑汁寻其他借口,想宽陈沅君的心,却说不出来其他的了。
里头问诊的大夫出来了,是陈沅君的本家,也姓陈,算得上是陈沅君的远房亲戚,之前在广东没听过这人,嫁来了西南后,两人才熟络起来。
这大夫年逾五十,不过辈分得比陈沅君高出两辈儿,陈沅君喊他表叔公,陈大夫就唤陈沅君的小名。
“幺儿,你过来。”陈大夫出门,手指尖上还余留清理伤口留下的血迹红斑,他看了裘文书一眼,只单独招手让陈沅君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