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不敢乱动,自己坐好,又把儿子紧紧搂着,抱在身边。深怕小豆芽再说错一句什么话,旁边这个变态会突然变了脾气。他现在越是彬彬有礼,越是温柔,阮苏便越觉得害怕。
沈沐宸寻着乌云的方向,往岩石旁边摸索。王楚萧和保镖在一旁跟着。上回儿子被rachael绑走,所到之处,都是乌云。这回一定也一样,如煜一定在害怕,天色才会变成这样。更不用说阮苏了。
他走得有些急,沙滩绊脚,踉跄了一下。看到远处海边岩石的形状,头有些隐隐作痛。急着去见她们母子,沈沐宸眼下也顾不上自己。走到海岩山脚下,耳边轰隆一响,不是打雷,也没有闪电。沈沐宸只觉得头疼欲裂。还是一旁王楚萧扶着,他才站稳了些。
“沈总?是不是不舒服?”
沈沐宸摆手摇头,“我没事!”上了两颗大岩,耳边又是轰隆一声,眼前忽的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沈沐宸这才扶额往旁边岩石上靠了靠,王楚萧忙搭把手扶着他坐了下来。
沈沐宸呼吸有些急促,头疼欲裂。眼前的画面忽明忽暗,闪烁了几下,时间仿佛倒退回二十年前那个中午。
一开始小沐宸对小孟瑶,其实没有什么执念。小孟瑶长得可爱,家就住在沈家附近不远。上学路上,孟家妈妈带着她过来,顺过几次沈家送他去上学的车。一开始小沐宸还跟小孟瑶走得挺近的。
那天放学路上,一起走去学校门口等家里的车来接,便发现了那窝刚刚出生不久的小野猫。
一个个喵呜喵呜,虎头虎脑往他和小孟瑶脚边蹭。他口袋里有些零花钱,去学校旁边小卖部,买了午餐肉和火腿肠,撕开来包装,两人一起蹲下来喂它们。
第二天,小孟瑶从家里带来了干净的猫粮,喊着小沐宸一起,再去看看小猫们。
看着小猫们吃得开心,小孟瑶笑得甜。小沐宸一旁看着小猫,也笑得甜。
“它们,也爱吃罐头吧?”靳清煦的声音却从旁边传来,手里拿着个罐头,也送来了小猫们跟前。
小沐宸当时心里并没有什么芥蒂,看着小猫们吃罐头吃得开心,他心里也觉得好饱足。
可从那天以后,小沐宸发现,小孟瑶开始和靳清煦走得有些近,他们常常一起午饭。下课的时候,小孟瑶要跑去隔壁班看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下午放学,小孟瑶会拉着靳清煦一起去喂小猫。
一个学期过去,小猫们渐渐长成了大猫的样子。学校里,小孟瑶也成了靳清煦的绯闻女友。
小沐宸虽然对那姑娘没动什么心思,可身边毕竟少了个谈得来的好朋友。后来他独自一个人去看过几次小猫,再后来有一天,他远远看见靳清煦也是一个人去喂小猫罐头。
小沐宸等他离开才靠近。看它们都已经吃饱,他手里的火腿肠和午餐肉,只好收回去了书包里,打算明天再来。可他刚转身,白色那只却蹭来他脚边,绕着他的脚踝,不肯走。
小沐宸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它身子却软软得可怜。小白身子却忽的抽搐了两下,颤抖着吐了一堆食物,泛着白沫,掺着血丝。他慌了,抱起来小白想送去宠物医院。
刚转身,却看到小孟瑶和靳清煦站在对面。
“你对他们做什么了?”小孟瑶在质问他。
“小白生病了,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沐宸看着靳清煦,刚刚就是他在喂它们!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毕竟他不是那种当着别人女朋友的面,说坏话的人!“我现在送它去宠物医院。”
话音没落,身后一声声惨叫,其他几只小猫也一一倒在了地上,小沐宸手里的小白正在颤抖,他慌了神,生命在流逝,他却无法拯救。那些可爱的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闪过,美好的回忆被死亡击碎,即将溃烂入泥土。
“来不及了…”小沐宸嘴里念念,心疼又心慌。
“我再也不要跟你玩儿了!”小孟瑶的声音在脑后,他已经不大能听得见。怀里的生命,还有脚下的,全都一触即亡。整颗心好像被扔在了地上,随意践踏。脑子里的轰鸣声停不下来。他没回头,也知道身后的靳清煦在冷笑。
从五点呆到七点,他看着小猫们一一断气,陪着它们渐渐变凉,他热乎的心脏,似乎也跟着凉了些。
老管家过来接他放学,看他不肯走,也只能在旁边陪着。看天色暗了下来,老管家才凑来他耳边,“小少爷,要不,我们给它们安葬了吧。”
小沐宸跪坐在地上的姿势,腿已经有些僵,看着老管家点了点头,“好!”
从那天以后,小孟瑶果然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直到第二个学期春游那天。
小沐宸是去给她送巧克力的。趁着靳清煦不在的时候,他才走过去岩石旁边,跟她说说话。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他担心靳清煦。
“小猫,真的不是我毒死的!”
“那天,我看到……”他还是没说出口。
小孟瑶却问着,“你看到什么了?”其实过了这么久,小孩儿早就没了恨意。只是一直没勇气过去握手言和。
小沐宸摇了摇头,“没什么。”
“巧克力给你的。”
“还有,你得小心一点靳清煦!他…有点怪怪的!”
“什么叫怪怪的?”小孟瑶疑惑看着他。
“……”小沐宸没答话。
小孟瑶却笑了笑,“宸宸,我知道,因为他是转校生,你们都不喜欢他!”
“可是我挺喜欢他的!”
沈沐宸望着她怔了怔。然后叹气起了身,“嗯。”
提醒的话他说了,可却没说完,他后来后悔了。
从海岩小山上下来没多久,山上便传来了小孟瑶的惨叫。随后他听大家都说,小孟瑶坠崖了。半小时后,救生队才赶了过来。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天大概都已经黑了。才远远望见小孟瑶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被救生队员们抬着,从海里上来。
她死了…
那时候他还没经历父亲的死亡,这是他第二回 目睹死亡。第一回是那窝小猫。都和靳清煦有关。脚步不稳,他走得踉踉跄跄,脚下的大石都没看到,直接被绊倒在了岩石丛中,头疼……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大记得春游那天发生了什么。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似乎日子会更容易一些。
不过每每从噩梦中惊醒,他愧疚又无助。没有亲眼目睹,可那靳清煦把小孟瑶推下悬崖的那一幕,小沐宸却在梦境中亲眼见到了无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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