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璇抬起手,想要给他拢一下披风,却还是悬停在半空,什么都没有做。她望向殿外,隔着朦朦胧胧的窗纱看到一片雪白,目光稍移,忽发现窗边的灯烛,已流尽了泪。
“都能忘记。”殷璇低声道,“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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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一夜北风。
明德殿温着酒,咕咚咕咚地冒出气泡声。炉火温暖祥和,有一种别样的安宁。
东吾最喜欢这种安宁,他坐在摇篮旁拿着拨浪鼓逗小孩儿,看着焕儿伸出手探向他,草原的小王子就能把琉璃眼笑成一弯月牙,乐此不疲地继续换玩具。
晏迟坐在榻上,软榻中央的桌案上是一叠一叠的账本宫册,手边是两套一体的金印金册,全部摆放在角落。
他低头写账,对面忽地坐上来一人,是东吾过来吃糕点,把甜甜的软糯糕点吃得不剩几块。
他正要探手去拿,忽地被笔杆抵住手指。
晏迟看了他一眼,道:“入夜了,积食。”
东吾眨了眨眼,把手收回去,兴致勃勃地问道:“哥哥知道陛下那边怎么处置的吗?主理的印册都送来了,我看……”
“去了兰若寺。”晏迟打断他。
东吾愣了一下,脑子里有点懵懵的,还没等他继续问,便看到晏迟停下笔,抬眸注视过来。
他晏哥哥从没有这么看过他,平静中带着一点说不清的冷肃。
“东吾,不要再做了。”
东吾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他已经嘱托过白皑不要透露,也将其他的首尾掩藏处理干净了,如今人都死在善刑司了,他完全想不出是哪里被看破的。
晏迟见他这个反应,才完全确定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敛回目光,淡淡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着害你。”东吾沉默了片刻,随后才道,“哥哥是宠君、又孕育长女,江情尚且令他如此,他日,哥哥你也会受其妒忌。”
晏迟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又睁开,继续拿起笔,笔尖落在纸面上,墨迹微微有些冷凝沉郁。
“欲加之罪。”晏迟道,“我不想得到这种帮助。”
东吾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嗯。”
“没有第二次,”晏迟抬起眸光,注视了他一会儿,“东吾,再有一次,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晏迟这个人,再心狠的话,能狠到哪里呢?这已经是他说过最重的话了。
东吾静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等到晏迟抬头时,才看到对方在红着眼睛掉眼泪,噼里啪啦地掉金豆子。
见他看过来,这颗草原明珠顿时更起劲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我都是……都是为了你,哥哥心这么好,迟、迟早要被人害被人欺负的,不如我直接、直接下手……”
他越哭越凶,还小小的打了个哭嗝,把屏外温酒的百岁跟戎翼都惊动了。下面摇篮里的焕儿好奇地啃着手指头,嘟嘴鼓起了软嫩白皙的脸颊。
她似乎有点嫌弃这个哥哥比她还能哭,目光转而看向她爹亲。
晏迟再次搁下笔,俯身靠近,目光平静地凝望过去:“别演。”
下一瞬间,哭声顿止,东吾一边红着眼睛小声抽抽,一边把盘子里剩下的那点糕点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