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生怕谢霁反悔似的,转身朝谢乾的书房跑去。
跑了十来步远,她想起什么事般又折回来,气喘吁吁地与谢霁面前站定,懊恼道:“对了,险些忘了告诉你,明日我就要进宫演习春祭祝神事宜啦,吃住都在宫里……”
谢霁问:“去多久?”
谢宝真道:“七八日,直到春祭结束为止。”
两人相识这些年,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似乎还从未分离过,何况外男非诏不得随意入宫,这意味着他们在春祭结束前都无法见面。
不过得了谢霁不定亲的承诺,谢宝真还是高兴大过失落,扬声问:“九哥,你会来观看花车游-街的祭典么?”
有她在,谢霁岂能不来?
没有犹疑,他颔首道:“会。”
“那你要站在显眼的位置,最好是朱雀桥下,我将花枝抛给你可好?”
“好。”
“还有还有,祭典约莫亥时结束,亥时三刻,你在铜锣街近皇城的第一个胡同口等我。”
“为何?”
“是秘密。”谢宝真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眼里的兴奋怎么也藏不住,叮嘱道,“记住,亥时三刻铜锣街第一个胡同口,你一定要来!”
虽然不明白那样做有何意义,但见她开心,谢霁也淡淡地扬起嘴角,颔首道:“好。”
那一笑如春风拂过皑皑白雪,一扫阴霾。谢宝真心中酥麻,不知为何竟不敢多看一眼,唯恐失态露了底。
她目光游移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珠,轻软的嗓音带着笑意,道:“那,春祭见!”说罢,她低头跑开了。
谢霁望着她小鹿般的背影,只觉心中所有伤痛皆被熨平。
至少在这一瞬,他真心觉得只要能护她笑靥永不凋零,就算自己那份卑劣的情思深埋心底、永不见光,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二日清晨,宫中便派了女官接谢宝真入宫做最后的准备。
从家里出发时天还未亮,谢宝真匆匆收拾好物件便踏上了入宫的马车,甚至还未来得及与谢霁告别。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天色熹微中,有一少年从后街抄近道,远远跟了她的马车一路,直到临近宫门不能再前行,他才驻足墙外拐角,于冉冉升起的日光中目送红裙鲜妍的少女入宫。
最后几日的练习,谢宝真除了熟悉春祭曲目和动作走位外,还需和东风君、谷神、雨神三位‘春神’一同完成流程演练。
今年与她配合扮演东风君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红袍小将,墨发高束,长身纤腰,气质颇为干练洒脱。
一开始谢宝真还感到奇怪,不知谁家少年生得这般白皙俊秀,后来无意间和七公主元霈提及,元霈只笑道:“亏你自恃眼光毒辣,怎的看不出来今年的东风君是位女娇娥?”
谢宝真‘啊’了声,惊异道:“往年扮演东风君的,不都是从青年才俊的武将中选么?”
元霈道:“她是个例外。今年扮演东风君的是信阳侯宁漱,我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女侯爷,你不曾见过,难怪不认得她。”
闻言,谢宝真了然。
她听过宁漱宁三娘的名号,知道她满门忠烈皆为国战死,家中无一男-丁幸存,先帝为表抚恤,便破例让宁家唯一的女儿承了爵位。虽说是个虚衔,但宁漱善舞双剑,武艺并不比男儿差,京中上下皆敬佩她一声“信阳侯”。
“宝真,你有没有发现,你那病美人似的琴师六哥,总是不经意间将眼神落在信阳侯身上?”元霈笑吟吟问,仿佛自己发现了什么绝密一般。
“有么?”谢宝真没有留意那么多,只托腮望着元霈,意兴阑珊道,“你瞧见啦?”
“自然瞧见了。不仅如此,我还瞧见你总是发呆出神,似有思春之兆!”说罢,元霈扑过来黏在谢宝真身上,打趣道,“快说说是谁家少年郎,夺走了我们宝真的一片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