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2)

少傅做事从来都是一击即中的。方尚书这几年升迁,确实算得上新贵。但对上周家这种三朝以前就屹立不倒的大世家,也不过是寒门罢了。周家愿意给他们情面,才有场面话可讲。周家不给他们情面,方尚书就是亲自来求也无用。

方老太太的命根子被扣下来,再硬撑不起来。周卿玉想知道什么,她没有不交代的。

就是顾长楹这边麻烦些,这女子倒是看得清楚,出事了便躲在顾家闭门不出。少傅确实不好上门逼迫,但她躲着,顾城易却躲不过去。

几次三番地被少傅‘客气’地关照,顾城易终于认了输。

顾家跟周家都是大家族,不好像对其他人那般直接。顾城易应了少傅的话,起先是漫不经心。但在了解顾长楹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后,震惊得不得了,仿佛从来没有认清楚这个亲妹妹。顾长楹平日里虽有些骄纵,但素来是清高磊落的。可在看到这一桩桩一件件,顾城易简直不敢将这两面三刀,口腹蜜剑的人与清高的妹妹对起来,形象一遭崩塌。

顾城易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做错了事就需要承担后果。虽然不至于将顾长楹交给少傅任由处置,但也禀告了家中长辈,很是‘教导’了一番顾长楹规矩。

顾长楹顺风顺水的十六年,终于踢到了铁板。病了几日后,便被家中送回了祖籍。此事姑且不提,就说即便多管齐下,少傅终于查到了线索。

几方一综合,他的人分三路南下,去搜索夏淳的下落。

或许夏淳当真是把穿越过来的好运气都用光了。上了江南的花船没几日,竟然倒霉地遇上了水匪。一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夏淳也在那日夜里跳了水,下落不明。

少傅追查过来找到了夏淳当初所在的花船,却没找到人,日子一晃儿就到了三月份。

连番的扑空,夜里又歇息不好,少傅最终耐不住心中戾气,对这些动过手的人出手泄愤。

方家杨家顾家这些人姑且不说,夏家这一家子少傅厌恶得都不愿再看一眼。虽没有伤及性命,却也代夏淳,亲自收回夏淳给这家子的一场富贵。且不说夏家老夫妻悔不当初,夏老汉被这一连番的惊吓,心悸过度,彻底地就病倒了。

夏志文从头到尾受了无妄之灾,干脆离了家。夏幺妹人在夏宅,一无所知,就只夏玲铛会抓住机会。在少傅开口送她走之前,莫名其妙入了龙凤胎的眼。

少傅没闲心去在意这种小事。看在夏淳对她以命相护的份上,默许了她留在玉明轩。

作者有话要说:夏淳:mmp

第八十六章

夏淳觉得这一次,她差不多把两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冰冷的江水冻得她上了岸骨头都是僵的。感谢爹妈的精英教育, 要不是上辈子被她妈抄着棍子追在她屁股后头把她打学会了游泳, 水匪劫船她都能死在这冰冷的江水里。

哆哆嗦嗦地拧干了衣裳,夏淳拖着沉重的身体向人多的地方走。

身上发冷, 头脑发昏,但夏淳还是清楚这时候不能停。这个天气若是躺岸边吹半天的江风, 她夜里游泳救命这份力气都白费了。夏淳一面走一面就在心里发誓, 今儿只要她没病死,等她回去了,管那夏玲铛什么脸, 非按死了夏玲铛这傻逼不可!

不知走了多久, 感觉有一个世纪这么久,夏淳还是体力不支地倒在了路边。

多亏了这段时日暗无天日的船舱日子,夏淳一个大美人弄得灰头土脸。

一身水腥味儿, 衣裳不知多久没换, 邋遢又馊臭的,路过的人都绕着她走。邋遢的好, 夏淳在地上晕了一刻钟,没有人见色起意捡她回去。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危险,强烈的求生欲叫她混沌之中, 在被人触碰她胳膊的一瞬间醒过来。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就看到面前蹲着一个浑身打着补丁的瘦麻杆少年。

少年脸上有着长期营养不良的枯瘦,但胜在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姑娘,姑娘你还好么?可站得起来?”

夏淳张了张干涸的嘴, 沙哑的嗓子发出的声音小到她自己都听不清。夏淳知道自己肯定是发烧了,且烧得不轻。她只能眨眼睛向少年暗示,快点带她去看大夫。

也不知这少年是理解了还没理解,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红着脸俯下身将夏淳背到了背上。

少年是真的瘦,背人起来的那一瞬还踉跄了两下。

夏淳已经没意识去计较体重的问题,脸搭在少年的后背就昏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天黑。

四周充斥着咸湿的鱼腥味儿,夏淳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拿湿帕子在擦拭她的脸颊。火烧火燎的胃痛让她强制性睁开了眼。她此时已不在江边,而是躺在一个散发着霉味的破旧小木屋里。给她擦拭脸颊的是一个黝黑的妇人。见夏淳醒了,她咧嘴一笑,一口黑牙。

又是托上辈子是南方人的福,这妇人叽里咕噜说的方言,她蒙了一瞬听懂了。

江浙附近的话。夏淳脑子里飞快地下了判断。虽然不清楚大康的疆土是如何分布的,但夏淳根据前世的经验,大致估计了自己是飘到了哪里。

从京城一路到江浙附近,最少也改一个月过去。夏淳被妇人扶起来时心里就在想,周卿玉这么久没找到她,该不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吧?夏淳喝着味道怪怪的冷水,心里忽然涌现了一股酸涩委屈。果然这个世界,她遇到了事情,第一个想起的人还是周卿玉这厮。

夏淳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点想哭,叫你多管闲事,自作自受了吧!

妇人见夏淳喝了两大碗水下去,可算是把嗓子里的火给灭下去。先前浑噩之中见到的少年这时候出现在门口,端着一碗稀粥面红耳赤地盯着夏淳看。

夏淳道了一声谢谢,接过来急匆匆就喝下去。

妇人打量了夏淳许久,估摸着是没见过夏淳这种气度的人,行动很是拘束。抄着南边的方言就小心地问夏淳叫什么名字,是打哪儿来。夏淳没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便含糊地说了些。好在这妇人也没细究,见夏淳喝完了粥眉眼耷拉下来,又扶着夏淳躺下去。

夏淳这一烧,烧了两日才降下去。之后又卧床了四五日,没请大夫,愣是靠意志熬过去。病怏怏地蜷缩了估摸小十天,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终于走出了小木屋。

这些日子也够夏淳把这家人摸清楚。

这里是大康中原地区的一个小渔村,家家户户靠打渔为生。救夏淳的这家人姓王,男人四年前打渔掉江里了,如今就孤儿寡母两个人。少年年岁还小,十四岁,跟村里人不同。这个年纪没去学打渔,反倒进了私塾读书。

王刘氏,也就是喂夏淳喝水的那妇人。很擅长缝补,男人死了后就靠着给殷实的人家缝补浆洗,把王家唯一的根王三水养大,还送去了村里私塾读了书。

王三水就是当日背夏淳回家的少年。

那日说来也是凑了巧。王三水虽然是个少年,却早熟得很。知晓家中贫困,他那日碰到夏淳之时原没打算把人带回来。但他走了两步又想起落了东西在私塾,匆匆折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踩到夏淳的手。夏淳叫了一声握住了他的脚脖子,他才将夏淳背回了家。

夏淳擦干净脸后,一眼就叫一向老成的王家少年红了脸。

小渔村里没见过什么贵人,夏淳这般倾城少见的皮相别说渔村少年了,就是见惯了美色的人见了她都得晃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夏淳身子没好透,每日缩在王家闲得发慌便逗起了孩子。这不逗不晓得,一逗才大吃一惊。

王三水这动不动脸红心跳的少年,居然有个过目不忘的脑子!尤其对数字,心算能力强得夏淳这现代背过九九乘法表的灵魂都吃惊。

夏淳不信邪,刁钻地考过这孩子几次,发觉他是真的对算术很有天赋。怪不得王刘氏家里饭都吃不起了,还缩紧裤腰带送少年去私塾。夏淳跟着这母子俩吃了一个月酸咸鱼后,将身上唯一没被撸走的小金铃铛给了王刘氏。

“当了换肉吃吧。”虽然这铃铛值不了多少银子,但是她亲手设计的,跟少傅手腕上的铃铛是一对儿,夏淳等闲不想当的,“嘴里淡出个鸟来。”

王氏看着金铃铛有些不敢接。夏淳干脆将东西塞到王三水的手里,让他去镇上最大的典当行当。王三水犹豫了下接了。只是镇上没有典当行,要当东西,还得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