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周家被抄家后,她被贬入奴籍,因为被毁了容,又被卫家休过,也没人愿意买她当下人使,她不久后就疯了。自从疯了以后,每天就在城里游荡,头发乱糟糟的,见人就说,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朝雾手握茶杯,捏着杯盖拨浮沫,听着春景的话,脸上没有分毫动容。
春景继续说:“我之前出府去庙里礼佛,还在路边看见过她,彻底没人样了。最近不常见她在街头晃,听人说,是病死在哪座破庙里了。”
朝雾听完了,脸色仍然不变,轻轻应了声:“嗯。”
应完了,她也不多问别的,仿佛对周暮烟已没了兴趣。她把杯盖放回茶杯上,落下杯子在案几上,想了想又说:“赵瑾还在天牢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也应该去见见她了。”
春景和秋若知道赵瑾就是赵太后,两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再一同看向朝雾,很有默契地齐声道:“娘娘,我们陪您一起去。”
朝雾坐直了身子,看向春景和秋若,“咱们去看她,也不能空着手去,她之前毕竟是太后娘娘,受万人景仰,非得带点什么才好……”
第106章
天牢里常年阴暗潮湿,铁栏上满是被擦平的锈渍。
密栅牢房外摆满了各式样的刑具,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汗毛倒立,完全不敢想象那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是何等滋味。
春景和秋若跟在朝雾后头,只稍瞥眼看了看,便觉得后背整个绷紧了。
腰挎长刀的狱吏在前头领路,脚下踩过潮湿的石板面,发出闷闷的声响。
朝雾跟着狱吏走到赵太后的牢栏外,定步不再往前。
她与春景秋若直身而立,看向牢栏之中,只见赵太后披头散发,身上穿着粗料灰衣。大约浑身上下都被用过刑,手指破皮结痂,脸上有烙下的烫伤,几乎是没了人样。
春景和秋若两人都从没见过活人被折磨成这样,春景倒还稳得住,秋若则看得手直发抖,便死死屏住呼吸,把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她得给朝雾撑着气势,她不能出声。
赵太后披散头发微仰着头靠在墙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一直也没有睁开眼睛。等到狱吏敲了牢栏,出声呵了一声,“起来了,娘娘来看你。”
她才睁开眼睛。
赵太后眼睛一睁自然就看到了站在牢栏外的朝雾,想想她们上一次见面,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牢栏外的人只是李知尧的小小侍妾。
尊称她为太后娘娘,给她提鞋都不配。
那时她还觉得她蠢,脑子里除了些男女之情,别的便再没有了。
现在地位转换,她要当皇后了,而她成了她的阶下囚。
真能装啊,是狐狸还是兔子,她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若知道有这么一天,早在她第一次召她进宫的时候,就该杀了她。
赵太后靠着灰墙,隔栏看着朝雾,冷笑一下。
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可说的。
朝雾站在牢栏外没动,和赵太后对视片刻,先开口:“你竟然还活着。”
被关押天牢得受多少苦,不用来看都能想得到,虽没到剥皮抽筋碎骨的地步,但说起来也差不多了。天牢里的那些刑具,哪一件用在身上是好受的?
日日受这些苦,她竟然撑着活到了现在。
赵太后又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死?我还要等着看,谋权篡位之人,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天理昭昭,世间自有公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朝雾也笑一下,“当初你联合周家算计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现在的这一切就是你赵瑾的报应,报应即是正理,又怎么会还有报应?”
赵太后想想也是可笑,自己当初设的那一计,竟给自己埋下了这么大的隐患与祸根。她这一辈子犯过很多错,最大的错就是不够心狠手辣,做坏事还想要个体面。
眼低漫起阴狠之色,赵太后盯着朝雾,红了眼眶,粗声厉语道:“我后悔我没有杀了你!你这个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做皇后,有什么资格拥有现在这一切?!”
朝雾听了这话并不动气,似乎赵太后的表情越狰狞,她越痛快。她仿佛欣赏着世界上最叫人舒心的场景一样,看着赵太后道:“可我就是得上天垂怜,拥有了这一切,没有办法。”
赵太后眼眶越发猩红起来,一副要扑上来咬死朝雾的架势。
朝雾根本不惧她,现在她身上的气场也是压得赵太后仿若一只苟且偷生的蟑螂。看赵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继续说:“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来看看你,跟你告个别。”
说完话,朝雾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白瓷瓶,扔进牢栏里,落在稻草上闷一声响。
赵太后落下目光看看那白瓷瓶,又抬起来看向朝雾。她忽地像发了疯一样,猛一下起身,扑到牢栏边,抓住铁栏杆,瞪大了眼睛盯着朝雾,“你想让我死,门都没有!”
朝雾还是笑笑,“我是想帮你,你看看你身上的伤,不疼吗?那些刑具别说用在身上,便是看着都疼到了骨头里,你也真扛得住。你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儿子了,可你那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啊,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别的根本不管。从退位出宫到现在,他连提都没提你这个当娘的一句,更别说求情了。你活了一辈子,没有一个人爱你,连你亲儿子都不爱你,你不觉得自己可悲吗?”
赵太后听完这些话,眼泪已经落了一脸,表情越发狰狞,突然嘶吼般地喊了一声“啊”,吓了春景和秋若猛地一跳,好容易才稳住呼吸。
她喊完了死死瞪着朝雾,眼泪还在从猩红的眼眶中往下滚,“都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抢走了我的一切!这一切本来都该是我的,是我的!!!”
她的声音越喊越凄厉,吓得春景和秋若缩紧了肩膀,后背也一下紧过一下。
朝雾就这么站在牢栏外看着她发疯,看着以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变成现在这副癫狂瘆人的模样。抓在铁栏上的手指裂开了伤口,鲜血顺着指节流到铁栏上,染湿了锈渍,一片猩红。
看了片刻,朝雾往后退一步,目光定着分毫不动,语气也仍然沉稳,对狱吏说:“用刑。”
赵太后一听这两个字,吓得顿时整个人又换了种状态,仿佛被按了身体里的机关一样。她怕得抱起头来,又成了个可怜人,嘴里粗声喊着:“放过我!求你们放过我!”
喊着喊着突然又往地上一跪,抓着牢栏看着朝雾道:“皇后娘娘,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放我出去当个普通老百姓吧,我求你了,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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