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挨靠几方富庶之地的京城。
李知尧对这条路到底能不能成,没有必胜的信心,他只是不能表现给别人看。所有的东西都得他自己扛,他若是先扛不住了,下面那些人就全散了。
丧气的话,他一句都不敢说。
累了倦了暴躁痛苦了,喝点酒浇一浇。
以前还能跟魏川说,夜起找他打架喝酒,现在魏川也没了。
或许走到最后,也就只剩他自己了。
冷风吹透了衣衫,李知尧低下头来,闭着眼睛,手指间松松地勾着酒坛。
烈酒入口入喉入肺,却不入脑子。
他平复压制心里的情绪,还没睁开眼睛来,忽听到身边传来柔软的声音,“睡不着么?”
整个身体都木了一下,李知尧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朝雾,然后很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声音透着哑,仿佛还浸着烈酒,“你怎么出来了?”
朝雾并着腿手搭膝盖,抬起头来看夜空。
秋日的夜晚,天空与这大地一样辽阔,云淡雾浅,每一颗星星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一会,她落下目光看向李知尧,“怕你太累了,心情不好,我来陪陪你。”
李知尧又笑一下,“我有什么累的,都习惯了。”
朝雾盯着他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跳动的火苗,那是不远处燃着的火盆。
而他眼睛深处,是丝丝缕缕隐藏不住的疲惫。
看了一会移开目光,不去拆穿他。
朝雾原目看向夜色深处,轻轻吸口气,突然慢声道:“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被爹娘抛弃,肚子还怀了个不知是谁的孩子,本来是不打算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活下来了么?”
李知尧看着朝雾,有片刻的愣神。她从来没有这么平和认真地跟他说过她的事情,她一直是拿他当外人的,把心窝在壳里,不让他碰。
他目光落在朝雾脸上动也不动,轻轻启唇,“为什么?”
朝雾看着夜色深处,开始回忆那段从前让她觉得如同噩梦的时光。
现在似乎都能坦然面对了,她仍旧慢慢道:“因为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把一生都过完了。梦醒后,心境发生了变化,从想死开始想要努力活下去,于是真就活下来了。”
李知尧想想她那段时间活得有多难,心头揪闷,又低低吐出来一句:“对不起。”
朝雾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他良心发现,来向她道歉的。他做过的那些事,就算向她磕头道歉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可能抹杀掉。
她继续往下说:“那个梦,在我醒来后就慢慢散了,记不大清了。但那种真实活过了一辈子的感觉,却刻在了我心里。那个梦告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会站到人尖儿上。”
李知尧听得怔住了目光,盯着朝雾不动。
朝雾眨两下眼睛转头,看着李知尧,“过得太久了,经历得太多了,差点连当初是因为什么而活下来的都忘了。刚才突然想起来了,便想告诉你。”
李知尧微微屏着气。
朝雾眼神和语气都坚定,声音软而有力,“李知尧,我相信你,都会挺过去的。你要是累了,想找人说话了,就跟我说吧,我不会笑话你的,也不会再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李知尧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明明已经湿了眼角,却仍装着一副“老子一点都没感动”的样子,看着朝雾说:“过来让我抱抱。”
朝雾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撑着腿起身,在他身侧再屈下腿,直接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并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两下,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知尧僵着身子没有动,片刻后,声音喑涩,“说话算话。”
“嗯。”
第101章
剩下铺底的酒没喝完,怕朝雾被风吹冷了身子,李知尧放下酒坛背着朝雾回了帐中。背她的时候走得慢,还在与她说着一些暖关系的话。
这番再上床,把香香软软的人儿抱怀里,掖好被角,闭上眼睛慢慢也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也较为踏实,只是没等天亮便被人扰醒了。
来者在帐外候着,说是有要事要报。
李知尧起床套上衣服,没吵醒朝雾,让她继续睡,自己出了帐篷去。
到了外头见了那人,只见他递来一封密函。
李知尧绷着脸,接下密函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京师兵力空虚,可入京。
密函是他安插在皇宫中的眼线递过来的,消息自然可靠。只是这可靠的消息,也没让李知尧觉得有什么太大的用处,至少对他现在所处的困境毫无帮助。
看完密函,李知尧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轻闷一口气,把密函往手心一攥,转身找钱胜文去了。到了钱胜文帐中,把密函放到案几上,让他看。
钱胜文看了一眼,开口问:“王爷怎么想?”
李知尧端起他桌案上的茶杯,用茶水漱了口,放下茶杯道:“军心是暂时稳住了,但一直耗在这里,我们物资有限,人心又没有想象中那么齐,迟早有熬不下去的一天。本王现在很是烦躁,仗已经打了两年,为的难道不是入京师?定州拿不下来,怎么过去?”
钱胜文低眉沉思片刻,自己拿空杯子倒了杯茶吃。吃了两口顿住动作,好像想到了什么,忙又放下茶杯来,看着李知尧道:“王爷要入京师,为什么一定要把定州打下来?”
李知尧吸口气,下意识便道:“定州拿不下来,如何往南,如何能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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