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哥儿也同样高兴,奶声奶气道:“谢谢陈太太。”
眼见着天要黑了,蒋氏交代完这两句便就走了。她没要朝雾出去送她,自己披着斗篷戴着带狐毛的帽子,迎着大雪去到二门上,上了马车回知州府去了。
雪下得极大,未到天色黑尽,地面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而北方的雪干且硬,不像南方的雪落到地上不久就化了,那厚厚的一层便像铺了一层盐粒子一样。
蒋氏走后,朝雾和春景秋若带着顺哥儿和宁儿一起吃了饭。吃完饭让他们在屋里玩了一阵,又打水帮他们梳洗,哄了上床睡觉。
本来以为多个三岁大的小孩会更麻烦些,但结果是轻松了不少。因为顺哥儿有了小伙伴一起玩,也不再时时刻刻都粘着朝雾和春景秋若,便给了她们不少松闲的时间。
晚上朝雾带着顺哥儿和宁儿一起睡觉,哄起来也容易多了,只叫他们比赛谁先睡着。两个小家伙都想赢,谁也不让谁,没一会便就睡着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朝雾没有丝毫困意,也就没有闭眼睡觉。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到炕上坐下来,就着一盏青铜灯,翻开一本兵书看起来。
自打李知尧去出征北齐后,她留在这蛮州城中,因为天气冷平日里不大出门,除了蒋氏来与她说话的时间,剩下的不是做做针线就是看看书。
近来这段时间,她又看起了兵书。倒不是对这些有多感兴趣,不过就是李知尧喜欢这方面,且往后若真走上了那条路,她觉得自己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在灯下看书看到夜深,能听到窗外纷纷雪落的声音。再过不几日就要到除夕了,她目光虚焦在窗上,忍不住想——不知道李知尧这场仗到底打得怎么样了,除夕前不知能不能回来。
想了一会收回目光来,忍不住又吸口气。
命运真是个捉摸不定的东西,也是个折磨人且束缚人的东西。在顺哥儿的身世水落石出之前,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担心李知尧的安危。
自打认识他以来,她一直都是想让他死的啊,觉得他这种人死不足惜,死后也应该受足炼狱之苦。结果到了今时,却不得不祈祷他一世平安。
而此时的李知尧,正如朝雾所祈祷的那样,已经平安凯旋了。
战旗在大雪中飘扬,他领着身后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往蛮州城回,人人脸上都挂着得意。打了胜仗的荣誉是属于每一个人的,人人都说,跟在晋王手下冲锋陷阵,真是痛快极了。
而其实李知尧此趟出征根本没费什么力,北齐一直惧怕他的威名,得知他率了十万大军攻了过去,根本连抵抗的打算都没有,连夜就卷帐篷铺盖跑了。
北齐没有固定居所,平时就靠扎帐为生,跑起来倒也容易些。
李知尧听说他们北齐跑路了的事,也没有当即领兵返回,而是又追了北齐大半个月。追得他们在草原荒漠间打转,逼得他们就差跑出来叫爷爷饶命了。
而北齐人是极为有气节的,倒也没跑出来投降求饶。然也没能如愿跑掉,被李知尧的大军追到就是一顿猛揍。本来北齐士兵就因为逃跑变得极没气势,打起仗来就如散沙一般。
没有士气,还打个屁的仗!
李知尧很快就把如同散沙的北齐军队击溃,把他们部队中的中坚力量彻底瓦解,估算着他们几年内恢复不了元气,然后领兵返程。
这一仗虽打得顺利,但也并不容易。因为北方天气苦寒,空阔荒芜的旷野上全是刺透骨头的冷风。河水结了厚厚的冰,连喂马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归程的途中又下起了大雪,大雪迷得眼睛睁不开,一走便留下一串脚印。不多一会,脚印就又被大雪给填满了,一点痕迹也再看不出。
***
因为快到除夕,朝雾在家准备起了年货。该买什么要买多少,在蒋氏的帮助下,她都一条条罗列了出来,并备注出到哪个铺子去买才最好,最后交给府上下人去置办。
家里的收入开支,她都拿了账本在记,内宅一应事务都打理得很好。
她做小姐的时候,在侯府帮厘夫人看过账本,也学习过相关的一切,后来在柳州,她更是打理过铺子,所以内宅里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处理起来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该置办的东西都一件件置办好了,甚至连做的新衣新鞋也都到了。朝雾不止给自己和顺哥儿春景秋若做了新衣新鞋,也给李知尧做了,没有故意忽略他。
到了除夕那一天,她携春景秋若在府宅内外贴起春联来,在门楣上挂了红灯笼,并吩咐厨房把年夜饭慢慢准备上。一时间府宅上下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尤其顺哥儿开心得不行。
顺哥儿开心了,也不忘惦记李知尧,惦记了大半日,还是问了朝雾:“今天都过年了,天都快黑了,王爷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呢?”
朝雾也希望李知尧早些回来,若是直接回不来了,那他们娘儿俩的日子也到头了。可这事她也左右不了,只能干干等着,也只能给顺哥儿定心说:“坏人还没打完呢。”
顺哥儿还是问:“还要多久才能打完?”
朝雾哄着道:“应是快了。”
然后朝雾这话话音还没落尽,忽听得门帘响动的声音,有人进了屋来。平时春景和秋若进门也不会招呼一声,但她俩动静没这么大。
朝雾和顺哥儿一起去看,便看到灰头土脸一身风霜的李知尧站在了门内。顺哥儿看到李知尧的那一刻,眼睛倏一下便亮了,欢喜得像只小疯狗,起身直接飞奔到他面前。
李知尧顺势弯腰掐上他的腰,直接把他抱怀里。
顺哥儿高兴得不行,眼睛亮亮地看着李知尧问:“王爷爹爹,坏人打完了嘛?我和娘亲……在等里……等里……等里过年呢!”
李知尧看顺哥儿如此兴奋,自是高兴得不行,没白费他风雪兼程地赶回来。他看一眼朝雾,又看向顺哥儿,嗓子稍显哑地问他:“有没有想爹爹?”
顺哥儿立马答道:“想啦!”
李知尧笑着又问:“娘亲有没有想爹爹呢?”
顺哥儿想也不想道:“也想啦!”
李知尧抱着顺哥儿去到朝雾面前,看她从炕上站起来,气息尚还未稳,看着她说:“我回来了。”
朝雾看他满面风霜的样子,料想得到他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对他顿时也冷淡不起来,于是面色温温,语气平常道:“回来就好,先去梳洗一下吧,年夜饭快好了,马上就能上桌。”
李知尧意识到自己浑身脏兮兮,忙又放下顺哥儿,对他说:“爹爹去梳洗一下,马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