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院里的那些丫头,不知在她“死”后都怎么样了,少不得有点伤感。她犯了那样的错,除了映柳,那几个虽都不知情,怕是也都免不了要受责罚,只怕也都被打发出侯府了。
想这些也无用,朝雾收收神,把二十两银子收进袖袋,又对牙婆说:“您那里还有没有未伺候过人的丫头,模样好坏不在乎,做事利索,性子好,手脚干净就行,我想要两个。”
牙婆笑得殷勤,“自然是有的,明儿得空,我挑几个带来给夫人您瞧瞧。您看着满意,就给您留下。若是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一批,让您挑到满意为止。”
朝雾客气地笑笑,“谢谢您了。”
都是做生意的,说什么谢不谢的,牙婆站着又与朝雾闲说两句,便就跟周长贵走了。
周长贵送牙婆出了门,又回来跟朝雾说找铺面的事。不过才半天的时间,这事倒没什么进展,他也就跟朝雾说了下自己找了这半天的情况。
说完便走了,往前院去。
等晚上吃完饭没了事,还得和李妈妈一起回家去,家里的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他和李妈妈在晋王这私宅里办差,倒不住这里。
只因家里老小都有,全住过来并不方便。
朝雾忙了半天,动了半天嘴皮子,也累了,人都走后她就留在房里休息。
拿着新找来的书来看,看到李妈妈送了饭来。
没了小六和七顺儿在中间偷吃使坏,现在的饭食便好多了,都是养身子养胎该吃的东西。
李妈妈往炕几上摆菜的时候,碎碎念道:“两个坏了良心的丫头,卖了也好。我说怎么呢,越吃越瘦,这都四个多月的身子了,瞧着还像没怀的样子,哪里有肚子。”
朝雾是有肚子的,只是隆起来的不大,穿上裙衫后便跟没怀身子一样。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又没怎么吃过好的,她确实不胖,看起来纤弱得让人心疼。
不过她肚子里的宝宝比较争气,生命力十分顽强,便是她悲痛到快要死过去的时候,也没动过胎气。这会儿四个多月早稳了,更是没什么问题。
朝雾笑笑,只能豁达道:“命里该遭的,没办法。”
李妈妈深深叹口气,把筷子送到朝雾手里,“夫人您也别再多想了,眼下太平了,以后就好好养着身子。等孩子出世,也就有盼头了。”
朝雾点点头,捏着筷子问她:“您一块儿吃?”
李妈妈并不一起吃,只坐下等她,“我回头家里吃去,家里老小一桌子,都等着我回去伺候呢。日子没有容易过的,凑合着熬罢。我在这陪您说说话,给您解解闷儿。”
坐着说什么呢,朝雾不说她以前的事,也不跟李妈妈说楼骁,更不提李知尧,只听李妈妈说她家里的事。李妈妈多讲孩子,朝雾也愿意听,一边听一边笑,只觉好玩儿。
说到最后,李妈妈便是一句:“您生下来就知道了,爱的时候爱死了,恨的时候恨得牙痒痒。”
朝雾难得打心里笑出来,“打便完了。”
李妈妈说朝雾,“您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倘或生个男孩儿,大了些,您不定打得了呢。我家的,都是他爹抽的鞭子,打得服服帖……”
话说到这,舌下压了个字,李妈妈忽想到朝雾如今没男人,这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有爹,忙换了话说:“嘿!夫人生的孩子,跟我们定不一样。”
朝雾知道她在照顾自己的处境,不过她并不在意,笑着道:“能有什么不一样,我若管不了,给他找个先生,日日打手心,看他混不混。”
听朝雾这么说,李妈妈明显笑得放松了。
看朝雾饭要吃完了,她忽又想起来什么,忙起身道:“我给忘了,小六七顺儿走了,待会儿没人伺候您。您先吃着,我出去给您烧点热水,您吃完歇会,正好梳洗。”
朝雾想说,小六和七顺儿在的时候,也没伺候过她,倒不必。但话还没出口,李妈妈已经腿脚麻利地出去了,帮她烧了热水,又兑好了在浴桶中。
收拾碗碟走的时候,她对朝雾说:“夫人您洗完了澡,桶里的水放着就是,我明儿来帮你倒了去。您这一趟一趟地倒,怪不容易。”
朝雾跟她说:“也没什么,我慢慢来便是了。”
李妈妈拎着食盒,“歇着罢,别跟我客气,身子养好了要紧。您得再胖些,我接下来多给您补补,不能亏待了孩子。”
朝雾不与她争了,笑着点点头,“好。”
李妈妈走了,屋里便只剩朝雾一个。她没什么不习惯的,自去屏风后脱衣沐浴。浸在水里的时候,看着隆起的小腹上这高一下那鼓起一下,只觉心情很好。
洗完澡穿上寝衣,坐在灯下做针线。
她做的还是楼骁的那双鞋,每日只做一点,到如今也没做好。她心里也并不想做好,总觉得做好了,与楼骁之间唯一的一点牵系也没有了。
***
次日,牙婆便按跟朝雾说好的,带了几个小丫头上门。都是八-九十来岁的时候她买到手里调-教的,没伺候过别人,看起来都十分老实嫩生。
朝雾瞧了瞧,各人问了些话,从中挑了两个合心意的,付了银子便留下了。
她不要伺候过人的丫头,就是要个忠心。伺候过人的丫鬟,见识多了,难免心眼多。要两个没见识年龄小的,她费些心思调-教出来,做她们第一任主子,她们也不会有别的心思。
丫头买了,朝雾每日间便带着调-教,教她们如何做事如何行事。伺候她并不难,平时事不多,也让她们去厨房帮李妈妈打打下手。
朝雾也给她们取了新名字,一个叫-春景,一个叫秋若。
朝雾看人的眼光不错,用李妈妈的话说,春景和秋若都是好孩子。
一开始两人进了宅子很是拘束,坐站行走都小心翼翼,后来跟朝雾李妈妈都熟了,也就活泼了起来,给宅子里平添了不少鲜活气。
朝雾在内院养胎调-教丫头,周长贵也在外头尽心尽力,给她盘下了一间金银铺。耗时并不短,足用了将近一个月才找了这间铺子。也是让朝雾看了满意,才盘下的。
铺子盘好后,稍将里头做新了一下,其他该有的都有,朝雾又让周长贵请手艺师傅。这一行当有手艺但开不起店的大有人在,只要工钱能给到,倒也好找。
周长贵找了几个师傅,也都带到铺子里让朝雾挑拣了一下。他发现朝雾平日里自己没戴过什么首饰,但对首饰倒是十分了解,一眼就能瞧出师傅的手艺好坏。
她挑出问题来,细说哪錾得不好,哪烧得不行,师傅也认。
周长贵不由得在心里叹服,他家这夫人是真人不露相。不止知道师傅做得好不好,就是说起工艺样式花纹料子来,也是头头是道。什么花丝、烧蓝、点翠,他是一概都不懂的。
朝雾细细挑了师傅,最终确定下来一个,然后换了铺子牌匾,便开业了。让周长贵更要跪着称服的是,连铺子牌匾上的字儿,都是朝雾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