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亦笑而不语,优雅上前来,旺生随其身后已经斟好了茶。
所谓订婚,常以茶为礼,订婚下茶,成亲定茶,洞房合茶。
狐之亦本身是不在意人类这些繁文缛节的,换做往日,谁若跟他提及这个,那必定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但这几日,他为了能让他家繁儿因他的关系少受些管束,特意让旺生寻了这些规矩来装订成册,通宵达旦阅读牢记。
眼下可算是到了下茶的时候,他是如何也得让祝谏跟老太太把这杯茶给喝下去。
想罢,他人已经走到两人跟前,从盘子里先端出一杯来敬到祝谏跟前,如此大事,自然是以父为先。
后退半步,双手端着茶碟,微微颔首低头,唇角含笑,温和有礼且大方,“岳父大人请。”
祝谏瞬间大骇,抬起的手都有些颤抖,“使不得使不得,怎使得让三少行如此大的礼。”
即便是下聘定亲,这岳父大人一称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祝家老两口都在,跟祝家生意上有关系的人也在外头看着,他虽本也无心拒绝这门亲事,却也是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喊他岳父大人。
若他现下不应,明日怕是就得让人风传了去,这……
祝繁也很想提醒她家三叔不该这么喊的,就算定亲,她记得别人家也没有这么喊过。
但喊都喊出口了,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提醒说你喊错了吧?
不过祝谏到底是读书人,加上心思细腻,很快便将面前人眼中的那抹深意给意会到了。
当即心头一热,忍不住哈哈笑,“你这小子,跟我玩这一招,真是……”
边说,手上边把狐之亦手里的那杯茶给接过去了。
他本身就比祝家三少年长近二十岁,便是说这话,也不算得失礼。
祝谏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施压来的。
回来这么些日子,只要跟祝家生意有往来的,谁不知那祝家三少不管在谁人手里看上何物,都想着带上些许回来给他家那小混蛋。
对外人更是丝毫不避讳二人的关系,即使人不在场,他也得提上那么一两句。
在府中就更不必说了,两人看着不亲不近的,实则他却把人照顾得周到。
小混蛋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他亲力亲为,然后再吩咐着下人给交代下去,便是他这个当爹的和老太太也不曾做到这般细致。
眼下,在外的人谁不知这小子对小混蛋疼得紧,且不说就为这个他本就不好拒绝,便为这声岳父大人,他若真给驳了,全城人都该说他不识好歹了。
狐王大人纡尊降贵唤的这一声岳父大人,自然而然让这礼顺理成章。
老太太最终没什么顾及的了,也不去计较什么辈分不辈分的问题。
单从这请来的一帮子人和这一屋子都堆放不下的聘礼与那一声本不该出现在这时的岳父大人来说,老太太这回是真的放心了。
这聘礼下了也收了,茶也敬了喝了,待那成亲的吉日再一定下,郝媒婆一声“礼成”,皆大欢喜,满院恭贺。
老爷子同祝佑及狐之亦一道招呼着院子里来观礼的客人们前往小花园,祝先生家的人这才知原来他们竟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连这下聘的酒席都给操办好了,顿时便更加无话说了。
走在祝家家主后面,祝谏忍不住瞧着那祝三少的背影连连点头,“人中龙凤,若非早年身子骨不行,当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祝繁却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由得想起之前在不知他身份时她就想借着功名仕途这样的借口将那人骗出村子,如今想来,那个时候的想法还真是有些可笑。
老太太拉着祝繁的手,小声道:“定亲了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到处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面可以见,但必须得有人在,不准跟他一个屋子,在外头,记住了没?”
祝繁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意思,边上的荷香忍不住先笑了,她这一笑,祝繁也臊起来了。
“祖母!”她跺脚,红了脸。
老太太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但一想到这是原则上的问题,立马又把脸给拉下来了。
祝繁忙道:“记住了明白了,您老人家放心吧,我都听您的,成不?”
老太太佯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若被我发现你又私下里没个矜持,看我要不要你出门。”
祝繁吐了吐舌头,朝荷香看了一眼憋笑,“好好好,都听祖母的。”
周老太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不过她心里其实也没什么不满的,只是担心自个儿这孙女的脾性。
万一在成亲前便落下什么的诟病,到时候可就不是以前在村子里时那点人看笑话了,而是整个淮城了。
祝繁自然是清楚她的考量,虽看着没当回事儿,但心里却是把这事儿当真牢牢记下了。
祝芙走在几人的后面,视线一直在前面的那一抹兰芝玉树的身影上和祝繁身上徘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只知道,自己的妹妹跟那个人这回是真的把亲给定下了,爹虽然之前没怎么表露态度,但看得出来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几乎挑不出错处,祖母也是。
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年后二月初一就要跟别人成亲,她的心就……
别人?!
祝芙看着祝繁的后脑勺,被自己心里的这个想法给狠狠吓了一跳。
天,她在想些什么?那是她的亲妹妹啊,是跟她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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