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不可测的眸子一对上,犹如狭路相逢。
祝谏心中那千言万语都被这深深的一眼给堵在了这条狭路之中,出不得也回不得,便这般生生地吊着。
“祝姑娘……祝姑娘你慢着点儿,我们家少爷是真有事,你别……”
“砰!”
随着门从外头被人踢开,旺生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顺着动静看去,可不就是他们方才正谈及的那个生性活泼乖巧懂事的丫头。
祝繁把牙磨得咯咯响,看了看朝她这边看过来的两人,最后把视线定在左边那位身上,一字一顿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要不是听谯大姐说看见她家老头子朝宅子来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他竟然真的来找人了!
祝谏先是一愣,随即在听了她的话后沉了脸色,“这就是你说话的态度?”
气氛顿时凝固,旺生为难地看向自家少爷,“少爷,这……”
狐之亦抬了抬手,在那丫头又要开口之际朝她招了招手,“繁儿,过来。”
祝谏蹙眉,方才想这丫头闹起来怎么可能听谁说话,谁知才这么一想完,那站在门口怒气冲冲的人真的听话地走了过去。
“三叔,我……”祝繁走到他面前开口。
“道歉,”男人懒懒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话,仅两个字,让对面的荷香跟祝谏顿时就愣住了。
祝繁也怔住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狐之亦抬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跟先生道歉。”
对面那两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祝繁捏紧拳头咬紧牙关朝祝谏看了一眼,后咬了咬唇说:“三叔,我……”
“我说不动你了?”男人依旧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只微微蹙了眉头,眼中有些许淡漠。
祝繁心里一凝,最是清楚他这样的眼神,下意识地就生了惧意,低了低头抿唇不说话。
即便如此,祝谏跟荷香却还是已经被她这副模样给惊得险些嘴都合不上了。
这……这这这这真的是那个一呛起来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任人说破了嘴也不能阻止她闹的祝繁祝二姑娘?
“嗯?”狐之亦将二人神色收在眼底,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抬眼看着那一脸不甘的小丫头,轻轻一个鼻音便让其身子抖了抖。
祝繁咬唇抬眸看着他,怯怯的,尽管不甘心,却还是深吸口气朝祝谏那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后不可一世地道:“对不起。”
祝谏:“!!!”
荷香:“!!!”
男人却是不满,“繁儿,这便是你跟先生说话的态度?”
祝繁立马一脸吃了蚊子的表情,抿紧了唇朝男人看去,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却在撞进男人那双无奈又不赞同的眸子时有些焉儿了。
也不知怎么的,祝繁就是不愿看到他这样,更不愿听他这般听她说话,她觉得他竟然不站在她这一边,心里气,却是又不想真的因此把人给惹得不高兴。
心里好生战斗了一番后,她选择了后者。
“爹,对不起。”
像一只斗败了的小兽,她往男人身后缩了缩,垂着头,万般不甘却又很是听话地向祝先生道了歉。
祝谏这回是真的被震惊到了,片刻间竟是无言以对,十几年来,不管父女俩如何大吵大闹,他何时从小孽障的那张嘴里听过“对不起”这三个字。
这简直就如石破天惊,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了,一道惊雷下来,劈得他是外焦里嫩,久久说不出话来。
狐之亦甚是满意,拉了小姑娘的手用下巴示意她将边上的凳子端过来坐在他身边,后对还未回过神的祝谏道:“先生勿恼,繁儿脾气大,但性子不坏,望先生不要跟她置气。”
祝繁刚坐下,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三叔,你干嘛要跟他……”
“嗯?”男人斜了斜眸子,不过一个音节就将祝繁要说的话给堵回去了。
荷香跟祝谏再次大开眼界,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眼里谁的话都不会听的人竟然会这么乖地被一个男人的一个鼻音就给唬得乖乖巧巧地坐在那一言不发。
这……这简直就是天上下红雨头一遭啊!
祝谏动了动唇,看自家丫头朝他这边无声的龇牙咧嘴,边上的男人只不过看了一眼,她便收起了那副狼犬似的模样,瘪着嘴撒娇似的往男人身边靠了靠。
祝谏下意识皱眉想训斥她不知矜持,但到嘴的话却在看到丫头眼中的信任和讨好时生生地憋住了。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位看似病弱的祝家三少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原来这丫头当真有乖巧听话的时候,只是这样的乖巧分明就只在他一人面前,连他这个当爹的都不能有如此待遇。
忽然间,也不知怎的,祝先生的心里很不舒服,就跟自家的东西被人夺了去了似的,堵得他心口难受极了。
祝繁看他不说话,心又不敢当着她家三叔的面发脾气,于是只好忍着说:“爹,我是真喜欢三叔的,三叔也喜欢我,你能不能不要找我们麻烦?”
刚才承认她乖巧听话来着,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
祝谏顿时又虎着一张脸,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只道了声“繁儿”后那丫头就又焉儿了,说:“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老生气,三叔是好人,你别总拿那一套辈分什么的来说事儿好不好?”
这是祝繁这两辈子在祝谏面前说过的最软的话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她还能对她家老头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没想到,祝谏更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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