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窗侧而入,进的第一个房间,竟就是喜堂。
四面都是红绸,将烛火的光分割,飘摇的纱幔宛若水波,荡漾在这装饰华贵的喜堂之中。
没有一个人,但也算不得寂静。
清澈的乐声萦绕在喜堂之内,若细细听来,这的确是婚嫁会奏的乐曲,只不过将声调放低放缓了,也舍去了唢呐之类喧闹的乐器。
几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站在喜堂的中央。
因为她们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又盖着大红盖头,没有人能窥得她们的面目。
而她们亦是一声不响地站在那,就似一个个没有生命的偶人一般。
自从摸进了这个喜堂之后,商折霜的神经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
如商辞寒所说,何江引师从无名无派的江湖术士,然凭着自己天赋异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众人所知所惧。既是他布下的阵法,他人闯入定是险象环生。
“你说……何江引要娶的人是温照,为何喜堂内却站着不止一个新娘?”
“温照都是个死人了,何江引要娶个死人,成亲礼定与寻常不同。说不定,他还真能搞出人死复生这样歪邪的事情。”商辞寒说到何江引的名字时,满满透着厌恶,“温照也真是可怜,生前给何江引做牛做马,死后何江引还不愿放过她。”
“做牛做马?”
“反正温照生前,天天跟着何江引,凡事鞠躬尽瘁,但何江引可没把她当做个人看,怕就是当做了空气。否则,我就有筹码可以威胁他了。”
“……”
商折霜一时无言,沉默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喜堂内燃着的一炷香看。
这炷香与寻常的香不同,约莫有两指之粗,就连燃起后飘荡着的烟雾,都是如鲜血般明亮的红色。
“这炷香或许与何江引布下的阵法息息相关,说不定,也可能是何江引阵法的阵眼。”司镜将堂内扫了一圈,淡淡道。
“不错,还有这几个女子……”商折霜迟疑了片刻,提出了一个自己也不大愿意承认的猜想,“其中会不会有温照?”
商辞寒眉目一挑,笑了一声:“想要印证阿姐的想法很简单。”
“你……”
还未等商折霜将阻止之言说出,商辞寒的剑便已然出鞘,剑气一震,掀起了前方六个新娘的红盖头,露出了其下隐着的面容来。
除了中间一个闭着眼、粉面桃腮的美人外,其余的五个,竟真的就是偶人!
她们的五官就似拼贴上去的一般,每一个偶人,都与中间那个美人有着相似之处,但它们的眼睛却无一例外,都是睁着的。
那如杏仁一般大的瞳仁,木木地盯着三人看,只叫人心生胆寒之情。
商折霜眯了眯眼睛,盯着燃着的香与红烛,轻声道:“喜堂既然已经布置好了,何江引应该马上就会到了。”
“这种阵法最讲究时辰,若所谓的‘吉时’到了,何江引必会现身。”
“想让何江引娶不成温照很简单。”商折霜瞥了一眼商辞寒,道,“把温照掉包。”
商辞寒的眸中划过一丝玩味:“虽说我们也不清楚这些偶人的排列顺序有没有讲究,不过,可以一试。”
然商折霜听闻他的话后,却是淡笑了一声:“若顺序无碍,岂不是白费功夫,我的意思是,我与温照换个位置。”
“阿姐……”商辞寒一愣,下意识地想阻止。
“这不是你提的条件么,现在才开始畏手畏脚,可不是你商辞寒的作风。”
司镜知道商折霜行事风格一向如此,而她既然这么提了,就必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毕竟她也不是个有勇无谋之人。
于是他朝她点了点头道:“那你行事时小心些。”
可他这边话音未落,便觉得左边有一道阴鸷的视线射来。
果然是商辞寒。
他目色阴寒,看着司镜的目光就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继而转向商折霜时,又换了一种目光。
“那阿姐小心着些,若阵法有异,我便直接将何江引杀了。”
商折霜微微一顿,知道商辞寒意在威胁。
她与司镜来此的目的本就是让何江引为宁家效力,若何江引身死,他们便会功亏一篑。但商辞寒与他们不同,他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她,而何江引的死活与他并没有关系。
甚至,他的心底恨不得这个昔日宿敌魂飞魄散。
“我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句,心中有了计量。
香已燃了大半,堂内光线晦暗,若不注意,很难区别出她这一袭红衣与嫁衣的差别,而她也只需争那片刻,坏了何江引的阵法就好。
商折霜飞身上前,捡起地上的红盖头,往那些偶人的面上一盖,转身架起温照的身体。
可她这不碰温照的身体还好,一碰,就算不是恐惧,全身上下也起了细细密密的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