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宅院太大,母亲带他走到最高的一幢楼前,蹲下身摸摸他的脸,笑得癫狂:“霍家指望你继承家业呢,但是凭什么啊,这种烂透了的家族,毁掉我,我还要给他生继承人。”
“你站着别动,好好看清楚,”母亲掐他,“看这地方是怎么毁掉你妈妈的!”
他才几岁,懵懵懂懂的,母亲好不容易待他温柔一次,他就老实听话,看着她爬上顶层的阁楼,站在露台上,直挺挺摔下来,死在他眼前,血和浆液甚至溅到他稚嫩的脸上。
他的母亲唯一一次对他好,也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都说这女人疯了,从嫁进来起脑子就不正常,怕是天生带着疯病,流言不知从哪儿起,渐渐演变成她的孩子也流着扭曲的血液,以后会败光霍氏的家产。
老爷子多少有了芥蒂。
霍云深的父亲常年在外忙碌,对妻子的爱早已在她长久的不配合里磨光,对她的死并无悔恨,至于儿子,正好用来堵老爷子的嘴,他则可以在外肆意,不用再担心传宗接代的责任。
小小的霍云深抱着膝盖想。
原来没有人是爱他的。
爷爷不爱,只要他遗传父亲的头脑,培养继承人,父亲不爱,用他放在家里交差,至于母亲,是把他当成羞辱,仇恨,不惜用死摧毁他幼年的精神。
那时候霍临川出现了,以哥哥的身份给他关心,他心里的创伤很大,在医治下也不见起色,是霍临川总来陪伴,才让他好转。
因为同进同出太多,老爷子不免对霍临川上了心,他年龄大些,会讨好会表现,更衬得霍云深沉默寡言。
霍临川给他安排了新的保姆,保姆对他好,偷偷给他看课业之外的动画片和电影。
只是跟平常的不同,满屏血腥,画面残酷又禁忌,他起初害怕,但保姆说是大人才能看的好东西,如果外传,就不给了,他急于长大,以为长大病会好,所以拼命去适应。
里面各种杀伐,虐待,恐怖,炮火纷飞。
后来有一天,在不带监控的房间里,保姆引导他:“男孩子就应该这样,你学一学啊。”
她把房间里的花瓶塞进他手里,他的心理问题本就没有解决,再被长时间恶意影响,一瞬失控,举起手,但迟疑着并没落下。
保姆抓着他的手砸到自己头上,接着躺倒,痛哭大喊:“云深少爷要杀人!”
他被关起来了。
一直和他相处极好的保姆突然被他打得半死,他母亲又是个疯子,没人觉得他会无辜。
心理医生说他的病很危险,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他要解释,但老爷子不来见他了,他身边不知不觉被外表和善的霍临川所控,以弟弟只相信他的名义,隔绝外人,再多话也传不出去。
期间在霍临川的精心表现下,老爷子对他愈加青睐,到老爷子六十六岁生日,儿孙按老规矩拜寿,霍云深已经许久没被爷爷见过,他用竹子刻了礼物,打开礼盒,却被换成一把染血的刀。
老爷子心脏病发作住进icu,歇斯底里要把霍云深赶出霍家,断绝关系。
他的命,他的家业,决不允许被这种恐怖的东西染指,霍云深果然跟母亲一样,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霍云深真正被放弃逐出去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
他的父亲在外面有了两个私生子,更不会沾他这样的烫手山芋。
霍家一边唾弃他,一边提防他,说是放逐,也在控制,唯恐他做出什么于霍氏不利。
他被扔在个简陋的小屋子里,上不入流的学校,他独自一个人顽强长大,心底的感情彻底磨灭。
保姆是害他的,哥哥更是。
所有的好都是假的,没有人爱过他,他也不会爱任何人。
他是疯子?很好啊,他确实疯,他心理有病,童年被有技巧地恶意灌输引导,扭曲了思想,他就是阴狠嗜血的暴力狂,随时能杀人越货的少年犯。
他在那个夜里蜷着身子哭了一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反正他永远是一个人。
听说那个唯一和他有点联系的云家女儿,也转头就许给了霍临川。
他才不在乎。
霍云深在学校里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到初中,到高一,长成了阴森骇人的混世魔王,传言他背了好几条人命,做过所有可怕的勾当。
霍临川从未放过他,身为继承人,隔三差五高高在上出现,领着一群人对他殴打,笑盈盈在旁看得高兴,还说:“你的娃娃亲长得可真漂亮,可惜不是你的了。”
打就还手,吐了血也从不认输,霍云深每每表现出的疯狂和狠辣,总会让霍临川从心底忌惮,越忌惮,越变本加厉。
霍云深的心早就冷如铁石,充斥着冰寒狂躁,憎恨所有。
直到那天傍晚,他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挑衅,他二话不说拎起棍子就打,却有个娇小的身影误入进来,纤幼美丽,瓷白无瑕。
那群人看傻了,试图上下其手,他鬼使神差把女孩子拎出去,回过身去狠狠地打。
很快警笛袭来,人群吓得一哄而散,他从小路拖着伤离开,天早黑透了,他很疼,走到一小半时,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跟上来,把湿漉漉的手绢把他手里放,声音又软又柔:“谢谢你救我,手绢是干净的,我沾过水了,你擦一擦。”
他睨了她一眼。
女孩子穿着隔壁重点中学的初中校服,打领结,小裙子,脖颈纤细,脸颊软嫩,眼睛像天上的月,映着他的倒影。
他血汗混杂,肮脏不堪。
他冷笑:“离我远点。”
从这个晚上起,他被缠上了,女孩子比他小,长得又娇,还是个中学生,就已经是人群焦点,美貌到让人无法不关注。
她用课间,用上学放学,带各种吃的喝的来找他,只要他出现,她就弯着眸子,小动物一样轻快跳过来,绵绵地叫他“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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