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会及时叫醒你。”裴徊光说。
沈茴困顿地揉了揉眼睛,沾了水的手便将水弄进眼睛里,她不舒服地连连眨眼。
“蠢。”裴徊光无奈地乜了她一眼,伸手拿了架桌上的棉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睛周围。
兴许在别人眼中,她是如何的心思缜密又胆大妄为,可在他眼里,她始终都是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好的小娇娇。
沈茴眼睛终于不难受了,可是眼睛也睁不开了。她疲惫地靠着裴徊光的肩,声音低低:“一定要记得叫我……”
裴徊光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片刻之后,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裴徊光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湿漉漉的发。他安静地凝视着她。
没有她之前,他享受着复仇的痛快滋味。用复仇的快活来续命。
有了她之后,他才明白这半生复仇给予他的所有快活,一直都是假象。兴许,他这前半生从未快乐过。
原来真正的愉快滋味,并不是心头卷起痛麻,也不是自戕式地饮鸩。快乐,应该是更简单一些的东西。
比如,她望过来的含笑眸子里只有他。
比如,她安安静静地睡在他怀里。
比如,轻唤她时,舌尖卷起的酥麻。
比如,只要想起她。
沈茴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很多事情,明天也要早起,虽睡着了,还残着一股意念似的,没有睡熟。
她早就习惯了裴徊光的照顾,半睡半醒间知道裴徊光是如何将他抱出去,如何为她擦水穿衣,又如何将她抱出去,放进琉璃笼中。
她的寝屋里好像还有旁人。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应当是沉月。她还听见裴徊光对旁人说话。
说了什么?
沈茴揉了揉眼睛,在琉璃笼中翻了个身,反应迟钝地意识到裴徊光吩咐宫婢将红色的夜宵都撤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沈茴困倦的脑子才想起没进盥室前,灿珠还是谁说过准备了夜宵的?可是她太困了……
沈茴勉强睡着了,睡得不太好。不仅是因为潜意识里悬着心不准自己睡太沉,也因为有些头疼,甚至心口也闷闷的。直到裴徊光走进琉璃笼在她身边躺下来,将她拥在怀里,沈茴那种仿佛裹缠在蛛网里的感觉才稍好些,
沈茴也没睡多久。
到底是心里有事,向来不能早起的她,头一遭天还没亮,也没用旁人喊,在一片寂静里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屋子里也没有掌灯。
可是暴雨之后的满月将皎皎光芒倾洒人世间,丝丝缕缕的光从窗纸漏进来,让寝屋里也不是一片黝黑。沈茴动作小幅度地抬抬下巴,望向身侧的裴徊光。
裴徊光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即使是刚醒,他的眼中也没有什么困顿的迷糊之感,漆色的眸底比这夜色还要浓黑。
“醒了?”裴徊光先开口。不同于他沉静的眸子,他低沉的声线里倒是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晨困。
“嗯。”沈茴软软地应了一声,手肘撑着坐起来。
既然已经醒了,她不打算再睡。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最重要的一件事,她要去见齐煜,告诉她今日要怎么做。
沈茴起来之后,裴徊光却没起,仍旧躺在雪绒毯中,合上眼睛。
沈茴披上外衣脚步匆匆地出了寝屋。
这日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整个浩穹楼谁敢沉睡?听着沈茴的脚步声,守夜的拾星立刻起身,先吩咐了下边的小宫女准备娘娘晨起的一干事情,然后迎上沈茴。
“娘娘不再睡会儿啦?”
沈茴脚步匆匆朝齐煜的住处走去,低声询问:“鸣玉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鸣玉姑娘入宫前已经派人将您的家人偷偷接走,如今沈家人去楼空,连个下人都没有。是老爷觉察有议,冷脸逼问鸣玉姑娘,姑娘她又不能事先将事情说了,所以才干脆带着老爷进了宫。如今老爷和鸣玉姑娘都在宫中。”
沈茴点了点头。
今夜之事,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像是殿内女子们被激怒而产生的暴乱意外。而事实上,沈茴计划了很久,种种后果都想过。甚至连兴许有乱臣贼子擒沈家人相挟的可能性都提前做了准备。
沈茴再叮嘱一句:“派人这几日去沈府暗处盯着,看看会不会有人以及什么人去过沈府。”
拾星赶忙点头应下。
说了这样两句话,就走到了齐煜的房门前。沈茴不由停下脚步,齐煜还这样小,这么早叫醒她,她有点不舍得。
可是不舍归不舍,有些事情逃不开。
拾星还没来得及敲门,房门在里面被拉开。孙嬷嬷朝沈茴屈膝行礼,笑着请安:“太后晨安。”
哒哒的脚步声从孙嬷嬷身后传来。齐煜很快跑过来,去拉沈茴的手:“小姨母,我等你好久啦!”
沈茴望一眼齐煜明亮的眸子,再瞥一眼她身上整洁的衣服,知道她早就睡醒了。她牵起齐煜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柔声询问:“煜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呀。”
“嬷嬷把我叫醒的。还跟我说了很多事情!”
沈茴回头望了孙嬷嬷一眼,收回视线抱起齐煜一同在软塌坐下,温柔地问她:“嬷嬷都教煜儿什么啦?”
“嬷嬷教了今日去早朝时的礼仪和章程。”
沈茴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转身望向孙嬷嬷,笑着说:“嬷嬷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