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曾劝我——”婉才人停下脚步,“受了委屈可以哭,却不要因为恶人的卑劣来惩罚自己,自残不会让恶人愧疚,反而成为恶人的帮凶。若实在难受,就把委屈化成反击的恨。”
刘美人也跟着停下来。当初沈茴对婉才人说了这些话后,婉才人曾将这话说给过刘美人。刘美人也一直记得。
半晌,刘美人压低声音:“皇后娘娘这次还会救我们吗?”
婉才人咬咬唇,乖顺了前半身的淑女,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她说:“也许,我们也可以自救!”
·
设宴虽是托词,可浩穹楼的确要准备着。宫人脚步匆匆地忙碌接待从各宫来的妃嫔,在所有人没有到齐之前,沈茴并没有下楼。
她蜷缩侧躺在斑斑光彩的琉璃笼里,闭目小憩。
沉月脚步匆匆跑上来,声音里满是焦灼:“娘娘!鸣玉从离开这之后,还没出宫,就被皇帝派人接走了!”
沈茴瞬间睁开眼睛。
第158章
因是夏日, 一楼大厅的门窗大开,五颜六色的鲜花盆景摆满窗台与桌上,整个大厅一片生机盎然之感。大厅里坐满了妃嫔。
只是, 因宫中人心惶惶, 这些向来八面玲珑的妃嫔们聚在一起,并不像往常相见时那般客套, 所有人都沉默着。思忖这惶惶无依的人生,琢磨今日皇后娘娘召她们过来所谓何事。
因为新岁巫兹人来挑衅时, 皇后娘娘曾出面相帮。
坐在这里的妃嫔们心里隐隐埋着一颗叫做希望的小芽芽。小芽芽埋在坚硬黑暗的泥土之中,随时都在等着破土而出。
这一次不是胡人番邦, 是大齐的皇帝。所以那埋在厚土之下的小芽芽,不敢冒出来。
所有人都在沉默中焦急时,终于等到了皇后娘娘下楼。只是皇后娘娘脚步匆匆,脸色也不好看。
所有人都起身, 毕恭毕敬地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沈茴停下脚步, 缓了口气, 平缓开口:“你们先坐。本宫去皇帝那里说几句话, 便回来与姐妹们一起吃花饼。”
沈茴说完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浩穹楼。
望着沈茴走远的背影,这些妃嫔们心中更是疑惑,不明白皇后娘娘将她们召来之后, 为什么又突然走了?
妃嫔们重新坐下来。
沉月沉着地让宫婢送上来茶水和点心。妃嫔们安静地坐着,却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在这些茶水和糕点上。
大厅重新安静下来。
不多时, 在座的妃嫔们听见了稚童的读书声。童音稚稚,每一句却咬得吐字清晰。
是齐煜。
是了,皇后娘娘自来了关凌, 就将小殿下养在了自己身边。
宫妃们听着楼上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隐约想起来已很久不曾看见小殿下在宫中骑着小太监为非作歹了。
·
沈鸣玉坐在皇帝面前, 警惕地望着皇帝。她还不清楚皇帝为什么将她叫过来,更不明白皇帝把她叫过来之后又为何一句话不说,还让宫女端了点心和水果给她吃。
沈鸣玉没吃。
“不想吃吗?”皇帝难得换上一副柔和的嗓音。柔和的,近乎卑微。这种语调,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
沈鸣玉摇头。
沈鸣玉望着对她笑的皇帝,心里想着的,是父亲拼死守城时,皇帝是如何担心另外一族攻打京中,胆怯地将援兵和粮草调回去,让父亲死守的城成了弃城。
所有的悲痛,从那一日开始。从那之后,沈家的厄运一遭接着一遭。
她那个时候年纪小,站在门外,扒着门缝望向祖父,看着心目中高大的祖父如何拖着瘸了的腿,在佛像前跪下来,抱着父亲的衣衫痛哭。
沈鸣玉望着面前对她笑的皇帝,心里的愤怒几乎要压不住。
可她不是个冲动的人,不会去做以卵击石的事情。她知道皇帝身边有很多厉害的侍卫,就算她拼着鱼死网破也未必能取狗皇帝项上人头,更别说她入宫根本不能带兵刃。
皇帝并不怎么在意沈鸣玉的态度,他抓了抓瘙痒的胳膊。偏偏病斑越抓越痒,他又隔着衣料多抓了两下。于是,病斑上,不仅痒,还开始溃烂般地痛。
皇帝望着坐在对面的沈鸣玉,抓挠胳膊的动作生生顿住。他笑着询问:“鸣玉几岁啦?”
沈鸣玉努力克制着,用寻常的语气回答:“十二。”
“还小呢。”皇帝叹了口气。
他有时间等沈茴长大,可是他真的还有时间等沈鸣玉长大吗?
皇帝望着沈鸣玉的目光,满满都是不舍和奢求。他心里生出疯狂的念头来,为什么一定要等她长大呢?
年纪算什么问题呢?
“鸣玉愿不愿意留在宫中做皇后?皇帝是天下最大的男人,皇后是天下最大的女人。”皇帝弯着腰,双手搭在膝上,望着沈鸣玉,拿出哄骗小孩子的语气。
沈鸣玉已经彻底明白皇帝是对她动了歪心思。到底年纪还小,沈鸣玉心里一瞬间浮现了慌乱。
这些年,皇帝想要的女人,哪个没收进宫中?
沈鸣玉的脸色隐隐开始泛白,那是下意识的危机感。可是她将这份危机感努力压下去。她乐观地想,兴许可以再拖一拖,拖到她和小姑姑的计划实施。只剩五天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