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1 / 2)

宦宠 绿药 1827 字 2023-11-12

沈元宏摇头,沧桑道:“我老啦。天下父母心,想要的只是儿女平安。”

沈霆转过头,望向身边满鬓华发的父亲。在他少年时,父亲很少在家。那时候的父亲高大康健,挺拔又骄傲,总是穿着一身盔甲,剿匪迎敌,勇往直前。他教他们勇,教他们刚正良善,教他们无愧于心。

父亲不知道,他一直都是兄妹五个的骄傲,是他们的英雄,和一生效仿的人。

父亲老了,开始有了怕。

怕孩子们再伤亡,怕再失去他们。

“嘉延啊……你不知道父亲看着她进宫心里有多难受。她还那样小,身体又那样差。我甚至痴想着世子何时能率兵打进京中,或者是别的谁造反成功。曾经为这齐氏江山而征战,现在却可笑地盼着龙椅上的皇帝早点驾崩。”沈元宏苦涩地笑了笑,“父亲甚至偷偷想过,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她弄出宫来。不不,也不是偷偷地想。很多次和你母亲夜里说过。她还那样小。我和你母亲忍不住去盼以后,不知道她会不会再遇到对她好的男人,可以好好疼爱她的人。”

“裴……”沈元宏搓了一把脸,“我的阿茴知道喜欢人了,多好啊。可是怎么会是裴徊光呢?啊?怎么会是裴徊光呢?”

沈元宏去问沈霆,也在问自己。他已经问了无数次。

——怎么就是裴徊光呢?

只要是他的阿茴喜欢的人,不管是家贫的还是相丑的,哪怕是她身边那两个奇形怪状的内侍,只要她喜欢。

可是,怎么就是裴徊光呢?

“罢了,罢了。”沈元宏弯下腰,努力捡起脚边的拐杖,支撑着用力站起身,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沈霆望着父亲逐渐走远的苍老背影,心下不忍。他垂下头,闭上眼睛。

不久后,沈霆觉察到了异动。他皱皱眉,猛地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裴徊光。

他怎么来了?

沈霆一下子站起身,遥遥盯着裴徊光的一举一动。

沈元宏手里拄着拐杖,低着头,浑浑噩噩地一瘸一拐往前走。就连裴徊光迎面朝他走来,他都浑然不觉。一直待裴徊光站在他面前,挡了他的路,他还以为是什么家仆。他皱着眉抬起头,看向这个挡路的家仆。

沈元宏发现自己的视线里是一身红衣。

太后孝期,谁人会穿一身红?

沈元宏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视线里慢慢出现裴徊光的脸。

“你!”沈元宏呆怔片刻,向后退了一步。他紧紧抿着唇,腮线紧绷着。他握着拐杖的手用尽了全力一般,苍老的肌皮上凸着青筋。

沈元宏长长舒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发问:“掌印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裴徊光半垂着眼,慢悠悠开口:“阿茴睡着了。小婿左右无事,过来看望岳丈大人。”

沈元宏紧紧抓着拐杖的手强烈地颤了颤,教养让他不要骂得太难听:“草民没有您这样了不得的小婿!掌印还是莫要乱喊岳丈!你……”

“沈元宏。”裴徊光打断沈元宏的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咱家这女婿,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你、你、你……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沈霆大步追过来,站在父亲身侧,望向裴徊光:“家父年迈,掌印有什么事情尽可与我说。”

裴徊光没立刻接话,而是将手中的折扇慢慢展开。

沈家父子视线不由下移,落在扇面上,看着上面的题诗——微阴翳阳景,清风飘我衣。

“微阴翳阳景,清风飘我衣。”沈元宏念出来,继而带着嘲意地冷笑了一声。

就他?

紧接着,沈元宏神色一僵,视线重新落在扇面上的题诗。认出来这是沈茴的笔迹。

沈元宏瞪圆了眼睛盯着裴徊光。这人什么意思?拿着女儿送他的定情信物在这里瞎炫耀什么?为了气死他?

沈元宏再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万不可着了这阉贼的道儿,决不能被他活活气死。

“掌印大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沈元宏握着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将青砖路敲得梆梆响。

裴徊光视线下移,落在沈元宏用力敲着地面的拐杖上。他缓声道:“阿茴每次见了岳丈大人一瘸一拐的狼狈德性,都心疼得揪着眉头。”

“怎么?”沈元宏又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你这狗阉贼还想把我的腿砍了不准我走路了不成!”

到底,教养没拦住,还是骂出来了。

沈元宏用拐杖敲着地面,拐杖却在青砖上打了滑,没了拐杖的支撑,他的身体跟着朝一侧趔趄。

裴徊光扶了一把。

沈元宏重新站稳身形,发现自己扶着裴徊光的小臂,立刻愤怒地甩开,向后退了一步,用手中的拐杖重新支撑着站稳。

裴徊光也不介意。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上被沈元宏压出的褶皱,然后才慢悠悠开口:“岳丈大人误会了,小婿来给您治腿的。”

·

沈茴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她肚子空空的,还没睁开眼睛,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慢慢睁开眼睛。入眼,是琉璃笼炫目的光影。

沈茴这才意识到身在何处,她手肘支撑着坐起身,朝身后望去,发现裴徊光并不在身边。她低下头,望着身上的寝衣,慢慢回忆昨天晚上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由地,眼前浮现家人为她心疼和担忧的模样。她的心里慢慢酸涩泛滥起来。

一滴泪落在手背上,沈茴才发现自己哭了。

“娘娘醒啦?”沉月走进来,“可终于醒了。睡了一上午呢。都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是不是立刻起来,且让他们摆了午膳?”

沈茴匆忙擦干眼泪,扶着琉璃笼站起身,身子却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