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望着裴徊光笑着说:“我要跟哥哥回家一趟,你先回家吧。”
裴徊光瞥着她,没说话。
三个人间一阵长久的沉默。
沈茴蹙着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朝裴徊光走过去。她拿出蓝白色调的小瓷盒,推开盖子。里面还剩下三颗莲子糖。
她拿出一颗莲子糖递给裴徊光。裴徊光望着她的眼睛,慢慢弯下腰,任由她将莲子糖送进他口中。
沈霆冷哼一声,转过头,不耐烦地说:“上马!”
“这就来!”沈茴将糖盒的盖子合上,转身朝哥哥快步走过去,扶着哥哥的手,踩着马镫,坐在马背上。沈霆紧接着翻身上马,手臂护过沈茴的腰侧去拉马缰,调转马头,回沈家。
沈茴努力转过头,望向站在后面的裴徊光。
沈霆很快将马转了方向,他的身体挡住了沈茴的视线,沈茴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裴徊光的身影,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更别说分辨出他脸上的情绪。
裴徊光站在大片大片的红色海棠林里,望着兄妹两个离开的背影。他慢慢将沈茴走前塞给他的莲子糖咬碎,让糖块的甜味一点一点在唇齿间蔓延开。在沈茴和沈霆已经走远看不见了,裴徊光才抬脚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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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是黑暗。
沈府堂厅里灯火通明。沈元宏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朝着远处张望着。沈夫人和儿媳坐在一起,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老太太也没睡,也在一旁坐着。她低着头,目光落在地面,无声轻叹着。
远远看见沈霆将沈茴带回来了,沈夫人和骆菀赶忙起身迎出去。沈元宏腮线紧绷,手掌用力握着拐杖,像是不认识了沈茴一样,仔细打量着她。
倒是萧家老太太仍旧坐在椅子里,没什么动作。
沈霆翻身下马,再小心翼翼将沈茴扶下来,他将马缰和马鞭递给家仆,目光落在沈茴踌躇的面颊上。
沈茴小声说:“哥,一会儿父亲要是打我,你帮着拦一拦……”
沈茴悄悄递给沈霆一块莲子糖。
沈霆被沈茴的贿赂气笑了,无语地说:“你自己吃吧!”
“阿茴!”沈夫人急急忙忙奔出来,心疼地拉着女儿。
沈茴露出乖巧的笑脸来,小声问:“姥姥还好不好?”
她看见父亲站在门口,并没有看见姥姥的身影,有点担心姥姥得知了裴徊光的身份,接受不了。
“你姥姥在屋里呢。”沈夫人哽咽地说。
沈茴点点头,跟着母亲进了屋。
沈元宏让几个下人都出去,下人退出去之前,将房门关上。
“阿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别怕,告诉娘啊。”沈夫人满眼忧虑,声音里是强压的哽咽。
沈茴急忙打量了一番姥姥,见姥姥低着头并没有看她。她将视线收回来,轻轻推开母亲拉着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低着头跪下来,诚恳开口:“女儿不贞不贤,与他暗中勾缠多时。”
裴徊光旁若无人迈进沈家庭院。看见裴徊光的家仆,都被他禁了声。
他站在门外,望着沈茴。
第134章
“什么?”沈夫人不敢置信地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懵声问着:“他不是这样说的啊。他、他……他说是他欺负了你啊。阿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娘的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受了委屈不要自己扛着好不好?”
沈元宏呆怔着, 不敢置信地望着小女儿。
骆菀快步朝沈霆走过去,用目光询问他。沈霆却没有说话, 而是皱着眉望着跪在那里的幺妹。
沈茴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紧裙子, 又忽然松开, 她再次坚定开口:“不是他说的那样。是我不贞主动去找他,是我主动向他自荐枕席。”
“你再说一遍!”沈元宏用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邦邦响着。
沈茴抖了抖肩,越发大声地说:“是我主动去勾引他, 我们暗中偷情很久了……”
沈元宏大怒, 愤怒地举起手中的拐杖。
沈茴身子颤了颤, 闭上眼睛。
沈元宏整个人都在发抖,高举的拐杖却怎么也舍不得落下来。
沈霆大步走过去, 挡在沈茴面前,他望着父亲,低声开口:“父亲,蔻蔻还小, 您消消气。”
老太太终于抬起脸, 心疼地望着沈茴,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不不……阿茴, 你怎么会……”沈夫人簌簌落着泪不信小女儿的话, “他不是说的,他是不是逼你啊……”
沈茴慢慢睁开眼睛,努力扯出一丝笑容来,她说:“因为他就是担心你们责怪我, 才将骂名自己担了。不怪他的……”
——这是沈茴能够想到的,对裴徊光的疯行最好的辩驳。
门外,裴徊光的目光从门缝落进去,死死凝在沈茴跪在那里赎罪的纤细身影。他抬起手,指腹抵在门上,隔空想要抚摸她红红的眼角。
这,是维护吗?
呵,原来有朝一日,又有人开始维护他。原来会维护他的人还没有死光啊……陌生的感觉隔着二十多年,汹涌卷来,压得他心口窒闷,像是随时都能逼得他吐出一口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