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了些,高悬的红灯笼又被吹得乱晃,光影落在裴徊光脸上的一刹那,沈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娘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宵夜?”拾星小跑着进来,笑盈盈地问。
沈茴转过头冲她摇摇头,说:“不用了。不饿的。”
拾星又跑着出去了,沈茴重新望向窗外,只见裴徊光拉着马缰,牵着那匹马,慢悠悠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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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晚,沈茴没睡好。
沉月问:“娘娘没歇好吗?”
“许是不适应歇在船上吧。”沈茴说。
“没事,反正不要多久咱们就到了关凌。哎呦,在船上呆了两个半月,实在是待够了。”
沈茴更衣梳妆时,沉月将沈茴不在时发生的事情挑着重要的说给她听。
沉月最先说的,正是萧牧的事情。这事儿,沈茴已经知道了。再就是皇帝染了花柳病,这病反反复复,还未好。
“荔嫔快要生了。”沉月说。
拾星在一旁接话:“别的倒也没什么了,就是煜殿下时常来找娘娘。他那样小,咱们也没办法对他说实话,只好一直瞒着。对了,俞太医还是每隔一日过来请平安脉,今日应该会过来。”
灿珠将自己编来哄齐煜的说辞,告诉了沈茴。
沈茴一一听了。别的事儿都没放在心上,唯觉得齐煜的事情比较要紧。小孩子的心,最简单干净,也极容易受伤。更何况,齐煜磕磕绊绊长大,关爱本就很少。沈茴想着,梳洗过后,立刻亲自去找齐煜。
知俞湛今日会过来请平安脉,沈茴吃过早饭就没立刻去见齐煜。这次私自离开,俞太医也帮忙遮掩。沈茴应当谢谢他。
不多时,俞湛按照往常的时间上了沈茴的船。
往常他来时,为免别人起疑,会在船上稍待一会儿,再离开。今日,他如常由小太监引路,迈进屋内。进去之后,他将肩上背着的药匣放下,直接坐下来。只待坐个一刻钟,离开便是。
“俞太医不是来给本宫请平安脉的吗?”沈茴笑着开口。
俞湛一怔,猛地抬头,望向屏风上映出的身影。
沈茴从里面走出来。
俞湛赶忙起身,行了一礼:“娘娘万福。”
“快别多礼了。”沈茴笑着在玫瑰椅坐下,将手搭在桌上,等着他来给她诊脉。
俞湛直起身,他将目光落在沈茴的眉眼,仔细分辨她的神色。他又很快收回目光,取出药匣里的小枕,让沈茴搭手,然后认真给她诊脉。
没有,没有气色差,也没有体虚。她的旧疾渐好,这两个多月,应当也没有着凉生病。
一切都很好。
俞湛收回手,含笑温声:“娘娘身体一日比一日好。旧方子可以减一减用量了。”
“真的呀?”沈茴的眼眸明亮起来,满是欢喜。
病弱的人对健康更加渴望和珍惜,能够养好身体,本就是沈茴的心愿。
俞湛望着沈茴欢喜的模样,他含笑的眸子亦多了几分温和暖善。
沈茴又说:“这次多谢俞太医啦。”
她说的,自然是在她离开这段时间,俞湛替她遮掩之事。俞湛微笑着轻轻颔首,不多言。他将小枕收回药匣,视线在药匣的暗格里多停留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将药匣盖子扣上。
“臣告退。”
“俞太医慢走。”沈茴又让拾星去送一送俞湛。
俞湛离开沈茴的船,低头望着自己的药匣。在这药匣的暗格里,藏了一封信,是萧牧拜托他送给沈茴的信。彼时他还没来得及将信送给沈茴,沈茴就已经悄悄离开了船。
萧牧追问时,俞湛为了帮沈茴隐瞒她不在船上,撒谎已将信交给了沈茴。
刚刚,俞湛本该将这封藏在他药匣暗格里两个多月的信交给沈茴。可是他将手搭在药匣时,忽然想起萧牧特别自信地说这信上字迹涂了药,这世间只有他与沈茴可以让信纸现出字迹。
俞湛鬼使神差没有将信交给沈茴。
下次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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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湛请平安脉离开没多久,沈茴本该将给大家准备的礼物送出去。可是她昨夜回来时,一个人不方便拿。她准备的礼物都还在裴徊光那里。她在等裴徊光将东西送过来。
不多时,两个小太监抬着个箱子送过来。正是先前沈茴挑选的礼物。她展颜而笑,说:“给你们买了些礼物。不过我得先去煜儿那里一趟,回来再告诉你们哪个是给谁的。”
听说有礼物,小宫女小太监们都很欢喜。
沈茴在箱子里翻了翻,找到给齐煜准备的礼物,便起身离船,踩着搭板,往后面齐煜住的船去。
齐煜身边的两个宫女坐在船头说话,看见沈茴都有些意外,赶忙屈膝行礼。
“起来吧。这些是给煜殿下的礼物,你们收着。”沈茴询问,“煜儿在哪儿?”
“禀娘娘的话,煜殿下和成芜公主在船后玩陀螺。”
宫女话音刚落,船后头立刻响起了水声,紧接着还有宫人惊呼的声音。
沈茴心里一惊,立刻提裙小跑着赶过去,惊骇地看见齐煜落了水,一双小手在水面挥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