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温眠不假思索说道。
车内安静下来。
钟远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温眠坐在另一侧,大脑高速运转,将之前所得到的信息努力拼凑成一个事实。
孟奶奶是他的奶奶,却又不是他的亲奶奶,两人相处间有些尴尬,似乎过于生疏过于亲密都不对,且都默契地不谈从前。他们一定有过争吵,说不定原先是和睦的一家人,妈妈突发精神病将钟远不是亲生的事情说出来,被戴了绿帽子的爸爸受不了便愤然离婚,最后只剩下钟远与妈妈相依为命。
也不知道事实是不是如此。
只是温眠看向钟远的眼神多了些心疼。
医院并不远,他们很快到达。他们俩站在医院门口停了一会儿,钟远对她说:“现在你还可以离开。”
温眠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叹了口气,拉着他进了医院。
这不是温眠第一次来到精神病医院,一进去便感受到医院内部压抑的气氛,这些都源于记忆中。
上辈子,温眠曾来过医院治疗抑郁症,那时大概还带着点矫情意味,总觉得天塌了一般。等到她跟几个精神病患者同处一室做检测时,她被患者无意识牢牢盯着,那一刻她心里升起毛骨悚然之感,仿佛与死神擦肩而过——几分钟前她看见其中一位患者发作,意欲残害他人。
从精神病医院,温眠再也不觉得自己是弱者了。之后经历大风大浪,只要想起那个下午的检查,她便觉得似乎什么都能再熬一熬。
事后证明,那些往事不过如此。
从回忆中回来,温眠还拉着钟远的手,她顿了顿:“从哪里走?”
钟远没多解释,直接带着人走。温眠拉着他的袖子,他也没甩开,不动声色表明着自己的纵容。医院很大,温眠亦步亦趋跟着,看着他熟悉的神色,仿若在家一般,又看着他礼貌与认识的护士打招呼,经过申请,最后才来到一间病房前。
他们只是站在门口,自外往内看去。
单人病房,空间似乎不大,屋内有昏黄的光,透过玻璃能看到病床上躺着人,像是睡着了。钟远似乎很久没看到这样安静的画面了,愣神看了好久。
温眠安静陪在他的身边。
“抱歉。”钟远回过神,才想起温眠还在他的身边。
温眠摇摇头,凑到他耳边,耳语般:“那是你妈妈吗?”
“嗯。”
他们又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一起朝外面走去。外面有凛冽的风,吹过来,人也清醒了。
温眠停住脚步,认真看向钟远:“我不害怕的,钟远。这也不是你阻止别人靠近你的原因。”她伸手,不再拉着他的袖子,而是握住他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不要一直一个人了好不好。”
“不,你不了解。”钟远仿佛在回忆般,“她今天只是睡着了,你知道精神病患者发病起来有多恐怖吗,他们不但伤害自己,甚至也会伤害你,我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认命。但是你不一样,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我远远的,而不是靠近我。”
“这条路上没必要再多一个人。”
“你不许认命。”温眠认真地看着钟远,“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的一辈子长着呢,你以后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就算每个厉害的人都要经历黑暗,那也不要怕,我不是来了吗?”她一字一句道,“不要因为身处黑暗而绝望,我会把你拉出来的。”
“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温眠握住他的手,想要让这个孤独而又消极的少年多感受点温暖,最后她慢慢靠近他,伸手抱住他。
这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她慢慢靠近,他似雕塑般站立,有风从远处来,带着冬日的寒气,可当她慢慢抱住他的时候,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脸上有了细微情绪变化,像是活过来一般。
这个晚上并没有结束,温眠抱着钟远,满心难过的时候,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温眠:“……?”
那、那就去呗。
他们如同之前走到路边打车,之后便安静地各自坐着。
双方心底的情绪也与之前不同。
十几分钟过去,他们到达目的地。
温眠打量着四周环境,勉强从记忆中找出这么个地方。
a市的城中村,糟糕的环境,破旧的房屋,脏乱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混杂的味道。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不愿来到这个地方。不知是哪里漏了水,面前的路脏乱不堪,随处可见乱丢的垃圾。
温眠正要往前走,钟远却拉住了她。
“上来。”他微弯着腰,对她说道。
温眠微怔,半晌没动静。钟远便又催了一声:“快点。”
温眠这才趴到他的背上。
钟远直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走进去。他对周围的一切很熟悉,也习惯这样脏乱的一切,背着温眠走过去的时候眉头都未皱起。他从未带人来过这里,如今揭开一切,不过是想让温眠离开他而已。
光是想想,他的心底便沉重起来。
整个人仿佛分成一半,一个狠着心拼命要让人远离,一个皱着眉拼命想要让人留下。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钟远把人背回家了。
温眠一路都没说话,直到钟远放下她,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突然笑了一下。
钟远疑惑抬头:“笑什么?”
见识过这一切,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温眠的想法与他一点都不一样,她眼中仿佛突然有了打趣的神情,泛着光般促狭盯着他:“你说,你背着女生回家的事情明天会不会传开了。”
她煞有其事道:“别人就知道你有主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对你负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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