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夫妻上了年纪,又有各自的事业,近几年早就相敬如冰,此时此刻却像是见到了至亲之人一样抱头痛哭,说起来也真是讽刺。
在场的几个警察看得脸色沉沉,负责人皱着眉头说:“先送去检验吧,看是不是胡海的右手,以及绑匪有没有残留下什么痕迹。”
两个警察应声而去,唐梅的哭嚎声却还没有停止,负责人听得不忍,近前去劝道:“唐女士,您先冷静一下……”
唐梅没等他说完,就红着眼睛,目光跟要杀人似的瞪了过去:“要是有人把你儿子的手锯下来,你也能冷静下来吗?!那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负责人被她这么一说,不禁有些同情,轻叹口气,没有作声。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神情严肃的走进来,毫不客气道:“你心疼你的儿子,难道别人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他强/暴别人的时候你很冷静,对方报案的时候你很冷静,等儿子被送进少管所,你还是很冷静,这时候你怎么没有当初的定力了?!”
说完,他冷笑一声,疾言厉色道:“我差点忘了,唐女士有一个神通广大的丈夫,稍微走动关系,没多久就把儿子从少管所里捞出来了啊!”
屋里的人见了中年男人,纷纷站起身来,警局方面的负责人和胡明都走过去,很恭敬的叫了声:“杭部长。”
唐梅则低着头,拿头发掩住脸,一句话也不说。
杭远没看警局方面的负责人,而是盯着胡明,冷冷道:“胡处长,你很了不起啊,国家的法律都要给你让路。你儿子也真是金贵,他毁了人家小姑娘一辈子,可就因为年纪小,在少管所蹲两年就能放出来,你连两年都舍不得叫他在里边儿待,半个月都不到,就走关系把人给弄出来了,行啊,你真可以!”
胡明脸色惨白:“杭部长,您对我可能有些误会……”
“你的狡辩我一句都不想听,不过,你也尽管放心,”杭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以后有你解释的时间!”
胡明为之一噎,后背渐渐的生出一层冷汗来,却再也没说出什么话。
警局方面的负责人这才道:“杭部长,您怎么过来了?”
“我再不过来,外边的舆论就要炸了,”杭远手往后一伸,秘书了然的递了手机过去,他没有接,示意警局的负责人去看,对方探头去看了一眼,脸色就猛地变了。
社交媒体的热搜上耸动着一个刺眼的标题:高官之子遭人绑架,背后竟牵出政治黑幕,王子犯法与庶人不同罪?
底下是一段采访时候的视频,里边是唐梅和胡明夫妻俩气急败坏的脸,再往下翻,有人提起了胡海之前犯下的案子,说他这时候应该在少管所服刑才对,怎么可能被人绑架?
这要么是敌对势力开了外挂,冲进少管所去抢人,要么就是官官相护,高官公子进少管所走个形式,后脚就被放出去了。
政府部门已经对消息进行控制,但网络异常发达的现代社会,怎么可能将一个被宣扬出去的消息捂死?
即便真的办到了,最终受到影响的也只会是国家和政府的公信力与法律的公正无私。
警局负责人看了一眼,就知道事情要糟,嘴唇动了动,正要说句什么,就听杭远道:“先破案,至于稳定人心的事情,会有其余人做的!”
唐梅毕竟是记者,对这类讯息具有一定的敏感性,慌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去查,就见热搜第一上是一篇名为《法律尊严不容亵渎,政府必将给社会和人民一个交代》的社评。
这篇社评从自己所关注的一个无辜女孩的不幸遭遇开始说起,介绍过受害者的遭遇与受害者家庭因此遭受的打击之后,又转向施害者一方,直指对方身份特殊,得到家里高官父辈庇护,徇私枉法,得以从少管所中脱离。
到最后,又以充满希冀和信任的言辞表明了对政府和警局的信任,希望他们能够尽快侦破案件,还受害女孩一个公道,还社会大众一个真相。
这篇社评文笔犀利,直指包庇胡海、践踏法律的胡明,又委婉而不失尊敬的拍了政府的马屁,做好了对于网络大众的安抚工作,故而得以被保存下来,还顺理成章的飘到了热搜第一。
唐梅死死的瞪着手机屏幕,好像要直接用视线将其融化似的,挨着看完一遍,才注意到社评作者的认证身份。
《星海日报》副主编,冉琳。
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唐梅看着不远处神色凄惶的丈夫,再低头看看手机上那些疯狂叫嚣着惩处自己儿子的那群网络暴民,心里忽然间生出了浓浓的无助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个杀千刀的绑匪,他到底是什么人?!
……
唐梅跟胡明陷入绝望的时候,胡海也正深陷在痛苦之中。
直接被锯断一只右手,这痛苦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更别说他打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根本就没受过什么罪。
电锯轰鸣着落下的时候,他的惨叫声尖锐的能刺破屋顶,燕琅找块抹布堵住他的嘴,随意包扎一下,就把人扔在那儿了。
最开始的时候,胡海还想过要跟他俯首做低,多说几句好话,求着他把自己给放了,活生生被锯断一只右手之后,他立即就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如果我能逃出去,如果我能离开这儿……
胡海忍受着断腕之痛,那只完好的左手把掌心的皮肤都给掐烂了,他心里怨毒的想:我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泄恨!!!
夜色渐渐深了,中年男人再度走了进来,丢下一碗坨了的面条,又过去踢他一脚:“吃饭了!”
胡海神情凶戾的瞪他一眼,就听那中年男人嗤笑一声,抬腿在他脸上碾了一下,嘲讽说:“不想这么吃是吧?好,我再给你加加工。”
说完,他把那碗面条踢翻,看着它沾上尘土,幸灾乐祸道:“饭我给你了,你不吃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丑话说在前边,你饿死了,那可跟我无关。”说完,他哈哈大笑,转身出去了。
胡海强撑着最后的尊严,不肯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去吃沾了土的面条,然而从他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更别说他又受了伤,铁打的身体也撑不过。
肚子里咕咕作响,饥饿使然,胃里边直冒酸水儿。
胡海扛了几个小时,到最后也没忍住,手脚都被绑住,他艰难的扭动身体,磨蹭到那团面条之前后,忍着心里的恶心和膈应,低头开始去吃。
这时候大概已经过了半夜,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应该也差不多。
胡海刚吃了一口,就听门外有压低的说话声传来,声音隐约有些熟悉。
“他怎么样了,没死吧?”
然后就是中年男人的声音:“没死,就是受了点罪,按照您的吩咐锯了他一只手,那小子哭爹喊娘,嚎的像个娘们儿,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