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微惊,面露喜色:“果真吗?!”
“并不曾,”夏贵妃心下偷笑,脸上却略带遗憾的摇头道:“臣妾昨日传了太医来瞧过,说是还没有呢。”
她既跟皇后斗的你死我活,如何会不奢想那个至高之位,只是庶子终究难以与皇后所出的嫡长子相较,更不必说皇帝也已经立了长子为储。
现下她能做到的,就是联合宫中僧道,为腹中孩子造势,编造一个神授之子的名堂出来,再用皇帝因年老而日渐生出的忧惧之心,一击将皇太子拉下储君之位,为此,甚至不惜服食秘药,暂时改变脉搏,不叫御医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哦?”皇太后眉头微蹙:“这倒是奇怪了。”
皇后听闻夏贵妃未曾有孕一事,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皇帝则是面染失落,正当此时,却听外边儿有人前来回话:“太后娘娘,陛下,临平道长在外求见。”
皇太后笃信佛道,闻言先是诧异,旋即面露希冀之色,她欣然道:“可是那位出身白云观的临平道长?”
内侍道:“正是。”
皇帝也忙献殷勤道:“母后一直想见临平道长,贵妃便吩咐夏家人去找,这才请进宫来的。”
这纯粹是扯淡。
别人不知道,燕琅还不清楚吗?
那位临平道长是沈峥引荐给承恩侯府,走了皇后的路子,请进宫的,这会儿皇帝为了平衡皇太后对于夏贵妃的观感,毫不犹豫的将功劳扣在了夏贵妃头上,皇后心里不骂娘才怪呢。
只是这等时候,皇后也不能把真相揭开,皮笑肉不笑的牵动一下嘴角,目光阴沉的低下了头。
皇太后听罢,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夏贵妃一眼,道:“还不快快请临平道长进来!”
那内侍应声而起,皇太后则向皇帝道:“皇帝子嗣不昌,近年来即便作了胎,也不能顺利降生,固然有皇后管理后宫不当的缘由,但阴鬼作祟也未必与此无关。哀家一直想做几场法事,只是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可巧临平道长来了……”
皇帝只想着赶快将刚才那一页掀过去,自然连声应了,不多时,便见内侍引着一羽衣道人,缓步入内。
临平道长年过五旬,面目儒雅,长须及胸,飘飘然有神仙气概,见了皇太后与皇帝,微微欠身,行了个道家礼节。
皇太后见了他,喜笑颜开道:“哀家此前着人去寻访道长,却不曾得……”
“山野道人,安敢蒙受太后娘娘皇恩?”
临平道长面色凛然,目光锋锐:“小道只欲纵情山水,游走世间,却无入世之意,前些时日,遥遥见建康有黑气涌现,国之大凶,这才动身前往京城。”
皇太后与皇帝齐齐变了脸色,惶恐道:“道长,可是国有妖孽?”
临平道长肃然道:“正是如此!”
皇帝笃信此道,闻言吓白了脸,脸上的肉都在抖,皇太后也顾不上后宫女人的撕逼事件了,摆摆手,道:“都回去吧,今日之事,勿要多言!”
临平道长却止住了她话头:“太后娘娘且慢,那妖孽如今正在此处!”
皇太后面色悚然,下意识后退一步,环视一周,却不知他说的是哪个,皇帝一手扶住母亲,才颤声道:“是,是谁?”
临平道长莞尔一笑,手中拂尘一扬,直指夏贵妃,震声道:“正是此人!”
这话刚落地,众人便变了脸色,皇后自是喜不自胜,夏贵妃却是玉面惨白,心下惶惶。
皇太后原就厌恶夏贵妃,现下听临平道长如此言说,当即大皱其眉:“还不将这妖孽拉下去处死,以正天下!”
“不可!”皇帝原本还觉得惶恐,现下见临平道长刀锋直指自己爱妃,脑子少见的清醒过来。
他是被承恩侯府引荐进宫的人,会不会存了私心,想以鬼神之说除去贵妃?
皇帝不禁怀疑这位临平道长的道法,出声阻止之后,却听另一声“不可”落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指定夏贵妃为妖孽的临平道长。
皇帝眉头紧皱,耐着性子道:“道长此言何意?”
皇太后也是面色惊疑。
“妖孽是她,却也不是她,”临平道长道:“因为那妖孽只是以她为母体,即将诞世罢了。”
他转向皇帝,正色道:“敢问陛下,近年来宫中可有皇子公主诞生?”
皇帝神情僵滞的想了想,道:“并不曾有。”
临平道长便道:“是不曾有宫嫔有孕,还是有孕之后,却未曾生下来?”
皇太后之前便再说这事儿,听临平道长提及,立时便道:“确实有宫嫔曾经怀过龙裔,只是有的被人害了,有的不明不白的没了,还有的,刚生下来就没了气息。”
“这便对了。”临平道长道:“皇子公主皆是天家血脉,运道极强,只是被那妖孽强行夺去寿命气运,这才先后丧命,不得降生。”
夏贵妃听到此处,如遭雷击,后背更是冷汗涔涔,回想起自己此前所做的那些设计,不禁开始怀疑到底是身边人泄了消息,还是这人真的有些本事,知道自己腹中之子的确是妖孽化身。
但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哪种情况,对她都是大大不利。
她是孕育过妖孽的女人,皇帝知晓此事之后,会嫌弃她吗?
会厌恶她吗?
会将她一道处死吗?
这些年来,为了自己的恩宠,她一直煽动皇帝寻仙问道,蛊惑他相信这些东西,现在却全然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夏贵妃怕的牙齿都在打颤,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满脸哀求的看着皇帝,祈求他不要相信这个道人,也祈求他的仁慈与宽容。
皇帝看爱妃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想去扶她,只是想着临平道长说的话,那只手到底没有伸过去。
——万一她真的是妖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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