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想了想,说:“驾崩,就是死了吗?”
皇太子道:“嗯。”
李衍“哦”了一声,有些漠然的说:“那很好啊。世间少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人,阿娘也会开心的。”
燕琅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才出生没多久,因为阮梨的存在和后来的郭后专权,与李元毓不甚亲近,说起来,他才是真正在母亲身边长大,受母亲教导养大的孩子。
皇太子听得心头一跳,想说些什么,看着弟弟天真中裹挟着冷漠的目光,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过世之后,自有朝臣引着皇太子往太极殿去登基,以正名分,李衡继位之后,很快便尊祖母穆氏为太皇太后,尊生母郭氏为皇太后,为大行皇帝拟定谥号为惠,庙号英宗。
新帝年幼,未曾大婚,皇太后郭氏临朝称制,彻底掌控军政大权。
按照往年宫规,皇帝辞世之后,未曾生育的妃嫔便要送往寺庙出家,燕琅既掌权,便将这规矩改了。
李元毓死的时候不过三十岁,后宫妃嫔们也都很年轻,为他守一辈子活寡,就太可怜了。
昔年主动站到她这边儿的宫嫔们,都被加以厚赐,遣返归家,或另嫁,或独居,都由得他们去,只有穆贵妃仍旧陪在她身边。
而那些站在李元毓那边儿的,却被打发走,给那野猪守陵去了。
从前李元毓在时,燕琅曾经想过要叫皇次子李敬出京之官,只是因为种种琐事,方才拖延至今,现下她既登临高位,却不必如此,免得来日登基称帝,这个先帝之子揭竿而起,呼应百姓举兵造反。
当初燕琅跟李元毓斗法的时候,何淑妃还蹦跶的挺厉害,眼见燕琅轻而易举的把李元毓撂倒,人就老实了,再不敢多生是非,燕琅以新帝的名义加封李敬为荆王,她也低眉顺眼的,没敢多说什么。
燕琅这一年过得十分顺遂,掌政之后,便大力清查吏治,改革军伍,而朝堂之上,很快便成为了她的一言堂。
仁宗辞世之后,太皇太后所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身体也不似从前健康,李元毓死后几年,她也卧床不起,荣寿公主入宫侍奉这位养母,半个月后,历经四朝的太皇太后穆氏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燕琅对待这位婆母是很恭敬的,这些年来,太皇太后对于她专权之事从来没有发表过什么说法,与裴文度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由衷感激,现下举丧,免不得隆重待之。
几年时间过去,皇太子李衡也迅速成长起来,有了少年的英朗与俊秀。
燕琅从慈安殿里出来,正巧遇见他进门,玄衣皂靴,腰间系了条白色丧带,或许是因为一向宠爱他的祖母辞世,他眉宇间盈着一种淡淡的愁色。
“母后。”李衡恭谨的向母亲请安。
燕琅点了点头,道:“去吧。”
穆贵妃跟随在她身边,目送李衡身影离去,方才道:“陛下近来似乎有了心事,或许真是长大了吧。”
殿外下着绵绵细雨,燕琅亲自撑了一把伞,道:“阿衡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不过这样也不坏,别跟他那个爹一样,满肚子都是坏水。”
穆贵妃忍俊不禁。
傍晚时分,李衡往太极殿去见母亲,略微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退,人都走出去几步了,忽然又转回去,正色拜道:“儿臣实在不是能做天子的人,母后若是有意,便将这位子拿去吧……”
燕琅闻言头也没抬,道:“你是怕我害你性命吗?”
李衡先是一怔,旋即笑了。
他摇摇头,说:“不是。儿臣只是觉得,自己大抵真是不该生在皇家。”
燕琅这才抬起头来看他:“哦?”
“父皇从前,在发生那些事之前,对儿臣也是很好的,可是后来,”李衡低着头,有些伤怀的道:“权欲之毒,能把一个熟悉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他的父亲想要杀死他和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为了反击,杀死了他的父亲。
听起来有些荒唐,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情。
这一次,燕琅对着他看了很久,才说:“是真心话吗?”
李衡道:“是。”
“我知道了,”燕琅温和道:“回去吧。”
李衡向她行个礼,转身出了内殿,李衍这才从帘幕后边儿探头出来,有些感慨的道:“阿兄这样的人,真不该生在皇家。”
燕琅报以一笑,却不置一词。
李衍便一掀衣摆,在母亲身前跪下,正色道:“儿臣想求母亲一件事。”
燕琅道:“什么?”
“儿臣想娶阿苑表妹为妻,”李衍道:“望请母后成全。”
他所说的阿苑,便是郭蕤长兄郭仪与荣寿公主的女儿。
燕琅忍不住想要微笑,脸上却不显,只道:“你喜欢她吗?会善待她吗?”
李衍道:“儿臣一直很喜欢阿苑妹妹,也是真心想要求娶,自然会善待于她。”
燕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招招手,叫他近前,抚了抚小儿子的头:“你很聪明,也很像我。”
“而聪明的孩子,结果都不会差,”她最后拍了拍儿子的肩,道:“很晚了,去睡吧。”
系统看得云里雾里,等李衍走了,才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燕琅提笔将面前那份奏疏批阅完,丢到完成的那一沓上边:“他想做皇帝,我需要一个足够聪明的继承人,一拍即合。”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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