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高陵侯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即便真把高陵侯夫人一刀杀了,毁掉的名声怕也是换不回来了,还不如及时止损,想法子处置。
他心头实在是恨,再见妻子白着脸,嘴唇都青了,却也略微有些怜惜,叹口气,道:“把她扶起来,与我一道去向老夫人请安。”
高陵侯夫人此刻形容岂是狼狈二字所能形容,嘴唇抖了抖,声音弱不可闻:“容我先去整理仪容……”
“不必了,这样便很好,”高陵侯道:“你若真是容光焕发的取乐,母亲只怕会更生气。”
王妈妈哭着帮高陵侯夫人擦了擦泪,主仆三人往陆老太君处去,见了人之后,便跪到地上,祈求陆老太君帮着说和。
高陵侯夫人不敢说沈平佑之死与陆家有关,便只说自己不喜沈静秋这个外甥女,不愿叫儿子娶她,这才编造了那些流言出来。
陆老太君听罢,怒的浑身颤抖:“静秋也要唤你一声舅母,你如何做得下这等恶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遭人这般编排,如何还活得下去!”
“我没想过害死静秋,真的没有,”高陵侯夫人膝行几步,抱住陆老太君的腿,哭道:“流言也只是局限于咱们家,根本没传出去,我只想搅和掉这桩婚事,没想要害死静秋啊!”
高陵侯面有愠色,假意怒视她一眼之后,却还是劝道:“母亲,她做下这等事,死不足惜,可陆家的名声呢?陆家的儿孙们呢?难道叫他们也跟着,被人戳脊梁骨?”
他神情中显现出几分羞惭,叩头求道:“虽然丢脸,但我也顾不得了,求母亲登门去见见静秋,好歹……将这事儿遮掩过去吧。”
“你们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却叫我舍了老脸去说和!”
陆老太君又是气恨,又是痛心,顾及着满门儿孙,却也只得应声:“罢了罢了,只盼今日之后,静秋消了气,不然,唉……”
高陵侯夫妇见她应允,心底暗松口气,连声称谢,却听外边儿仆婢前来回禀:“老夫人,镇国公府差人来送东西,搁下就走了。”
陆老太君听得眉头一跳:“是什么?”
“……”那仆婢为之一顿,声音也小了:“是,是夫人今天离开时,跑掉的那只鞋。”
高陵侯夫妇的脸一起绿了。
“这就是真的恨上了!”陆老太君瞪了儿子儿媳一眼,怒道:“你们做下的好事!”
高陵侯夫人被训得不敢抬头,高陵侯近前去搀扶住母亲手臂,低声道:“此事宜早不宜晚,咱们早些过去……”
“叫人送份厚礼过去,至于请罪,还是明日再去吧,”陆老太君叹口气,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道:“既说是中了邪,哪有刚回来就好了的,还是明日再行登门,解释清楚吧。”
高陵侯也只能说好。
……
第二日清晨,燕琅起个大早,梳妆打扮之后,便往前厅去与林氏一道用早膳,吃饱喝足之后,等待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戏。
很早就有前来吊唁的宾客了,林氏与燕琅照旧前去接待,略微说了会儿话,却听仆从禀报,道是陆家老太君与高陵侯夫妇来了。
林氏脸上明显的展露不快之色,燕琅的眉头也蹙起来了,宾客们都听闻了昨日那一场惊天闹剧,隐约猜到陆家人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悄悄对是一眼,神情会意。
林氏看了继女一眼,按照剧本安排,叹口气,无奈道:“请他们进来吧。”
一日不见,高陵侯夫人憔悴许多,眼下青黑,双目无神,眼角的纹路似乎都深了点。
燕琅恍若未见,神情复杂的看了陆老太君与高陵侯一眼,到底还是近前去行礼,道个万福。
陆老太君一把拉住她的手,怜惜的垂泪道:“好孩子,委屈你了,此事是你舅母对不住你,也是你舅舅和外祖母对不住你……”
燕琅勉强一笑,那笑容里是善意的体贴与宽容:“不关外祖母和舅舅的事,我明白的。”
“你舅母昏了头,竟坐下这等恶事,我与你舅舅听闻,也是气个半死,”陆老太君拉住她的手不放,道:“可静秋,你舅母从前如何待你,你是最明白不过的了,为何忽然如此,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燕琅神情中显露出一抹惊色,怜悯中带着几分勉慰:“外祖母,难道说……你和舅舅都知道了?”
陆老太君见她这般反应,倒像是已经得知答案一般,心下微觉诧异,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高陵侯见状,心底也有些不安,只是见她肯就坡下驴,便顺势应了:“你舅母她糊涂啊,做出这等事来,我几乎都无颜再来见你!”
他叹口气,挽住燕琅的手,神情柔和而又无奈:“静秋,此事一出,舅舅是最痛心的,我又何尝不想重重惩处,向你赔罪?只是,终究要顾念到几个孩子……”
“舅舅的难处,我如何不知!”
论飙戏,燕琅何时输过,怆然泪下,怒指着脸色苍白的高陵侯夫人,神情悲愤道:“只是如此轻轻放过,实在是便宜了这淫/妇!”
高陵侯猝不及防,额头抽搐一下,不甚确定道:“淫/妇?”
“那淫/妇暗地与人私通之事,舅舅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燕琅哽咽道:“那些时日我在府上借住,偶然经过花丛,却听见里边儿动静不堪,还以为是小厮和女婢作乱,只因身边皆是未出阁的女婢,不敢近前去看,听见那声音有些熟悉,也不曾多想,只在去见舅母时,隐晦的提了一句,却不想正是这一句话,给自己招来祸患……”
高陵侯听她说到此处,脸儿比外边树叶还绿,难以置信的转向高陵侯夫人,一字字道:“你,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高陵侯夫人却顾不得答他,面色涨红,向燕琅惊怒道:“满口胡言!”
“我之前也在想,舅母从前的待我是极好的,怎么这次回来,就忽然变了脸,不禁时有冷待,还暗下毒手?直到昨天晚上,田庄的管事入府来向母亲对账,我听见他声音,才猝然想起那日在高陵侯府遇见的那两人……”
燕琅说及此处,微微红了脸,又是气怒,又是愤恨:“人已经被扣下了,舅舅若是不信,现下便可招来对峙!”
高陵侯原本只想将昨日之事了结,哪曾想旧的没去,新的就来了,这会儿听燕琅说的有理有据,不似妄言,便有些心慌了,再见周遭诸多宾客在,更觉丢人现眼,想要就此打住,私下探查,又怕别人觉得自己心虚,暗地里揣测的更加不堪。
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他咬着牙,吐出来一个:“好!”
燕琅早有准备,拍拍手,便有人押着一个年过四十的管事进来,一入门,便被掼在地上,起不得身。
林氏目光冷然,一指地上那管事,向高陵侯夫人道:“你可识得此人?”
高陵侯夫人已然被这阵乱棍打晕了,哪里还能缓的过来,胡乱看了那管事一眼,便摇头道:“不认识!”
“这便怪了,”林氏讥诮的笑了笑,道:“这人是沈家的一个管事,还是先夫人在时,跟着她一起嫁进来的,从前便在陆家当差,这些年也时常往陆家去走动,怎么夫人见了,倒说是不认识呢。”
高陵侯脸色铁青,盯着那管事看了会儿,的确觉得有些眼熟,一颗心便渐渐沉了下去,恶狠狠的瞪了妻子一眼,又问那管事:“沈夫人说你与那妇人有私,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