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节(1 / 2)

坤宁 时镜 1879 字 9个月前

尤芳吟微微怔住。

周寅之忙道:“价当几何,周某照付。不过尤姑娘若没空便算了,我再找别人问问也是。”

到底是他态度谦和,又提及那位内妾。

尤芳吟虽不知其人是谁,可想周寅之昔日救过自己,千里迢迢来忻州还记挂家中之人,心里便软几分,想这也并非大事,便点了点头道:“不妨事的,只是边关的茶粗一些,怕不合她口味。等我将这账册放下,周大人随我来一道去取便是。”

周寅之于是道了一声谢。

尤芳吟走在前面,他随后跟上。

只是在对方转过身去时,周寅之面上便笼罩了一层阴翳,犹豫过后,终究化作一抹狠色:破绽已露,眼下的局面实已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了。一不做,二不休,或恐还能富贵险中求!

姜雪宁用过晚饭,洗漱已毕,正准备散了头发睡下。

却没想入夜时来了人。

竟是剑书在外头,听得出声音不够和缓,带了几分凝重:“宁二姑娘,前些日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初步传回了加急的讯息。周寅之十二月下旬才入的关中,却不是从京城那条官道来,途中有人见着是从西南蜀中折道,或许是从京城先去了蜀中一带,才至忻州!”

姜雪宁执着乌木梳的手指一僵,几乎瞬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脊窜了上来。

心电急转间,只觉不妙。

周寅之去蜀中干什么?

梳子径直拍回了妆奁,她脑海里灵光一闪,一种不祥的预感竟然升腾而上,使得她豁然起身,拉开门,竟然直接越过了剑书,迅速朝着尤芳吟所居的院落走去,只道:“快找人知会任为志,在刀琴抓住周寅之之前,叫他们一干人等万莫乱走!”

剑书不敢有违,随她一道出了院门时,便立刻吩咐下去。

姜雪宁却是半点也不敢停步。

越接近尤芳吟的居所,她心跳也就越发剧烈,远远瞧见廊上悬挂的灯笼都觉晃着眼。然而在一步跨进院门时,她的脚步却骤然停住了。

昏暗的院落里,竟隐隐浮出血腥味。

刀琴刚从门内出来,似乎要冲去外面找谁,此刻却骤然停住,立在了门边。他面颊上划了一道血痕未干,手中还紧紧扣着没有放下的刀刃,几乎带着一种惶然的无措。

他看见了姜雪宁。

张了张口,有些不敢直视她,过了片刻,才涩声道:“宁二姑娘……”

这一瞬间,姜雪宁脑袋里“嗡”地一声,只觉头重脚轻,站都站不稳。

不亮的灯火照着。

大开的房门里,鲜红的血迹堆积,慢慢沿着地面的缝隙的流淌出来,汇聚在门槛处,浸出一片深暗颜色。

“芳吟!芳吟……”

第222章 最好的芳吟

点在屋内的烛台, 已经翻倒在地,熄灭成一片黑暗。仅有院中的灯光能模模糊糊穿过雪白的窗纸,映照入这一间屋子。

姜雪宁都不知自己是怎样走过去的。

又到底是怎样一种力量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使她不至于在行进的中途倒下。

刀琴脸上的伤口有血, 甚至手上也沾满了血迹, 仿佛是才替谁用力地按住伤口。

那血从他手指上滴答往下落。

在姜雪宁从他身畔走过时,这清俊寡言的少年几乎哽咽:“是我慢了……”

姜雪宁却跟听不见似的。

她只能看见那顺着地砖缝隙蔓延的血泊。

原本整齐的屋子里, 箱箧书本账册, 几乎都已经翻乱, 几本账册与一沓宣纸散落得到处都是。那个昔日清远伯府的庶女、那个过去吃了好多好多的苦的姑娘,就那样奄奄一息地搭垂着眼帘, 无力的脑袋轻轻靠在多宝格的底部, 清秀的面颊已失去血色。腹部那一道狰狞的从背后捅过来的伤口, 被她手指捂着,可鲜血依旧静寂地流淌, 一点一点带走她所剩无几的生机。

怎么会呢?

不该是这样的。

姜雪宁还记得自己去清远伯府赴宴的那天, 几个凶恶的婆子从走廊那头冲过来,气急败坏地追赶着她,她又怕又急, 撞到了她,弄脏了她的香囊。那一滴眼泪从她大大的、清澈的眼睛里掉落下来,让人想起草尖上的露珠。

局促,柔软, 笨拙。

但像是那根草,微不足道, 却有着顽强的生命。

即便是被那帮坏人抓住,使劲地往水里摁, 也在用力地挣扎,拍打着湖面,溅起涟漪,搅得水波乱了,倒映在其中的天也皱了。

她救了她之后,曾经误解过她,以为她毫无资质,不求上进。

可她给了她惊喜。

从宫里出来的那一天,她将那装着银票和香囊的匣子双手捧到她的面前,小心而又充满希冀地望着她,却不知在她心底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那一刻,才是姜雪宁重生的真正开始。

离开京城两年,几乎都是尤芳吟陪在她身边。

从蜀中,到江南。

外人眼中她或恐是不受宠的伯府庶女,温婉的任氏盐场少奶奶,甚至是会馆里以诚以信的尤会长,可在她眼底,她永远是那个一根筋的、认定了便对人掏心掏肺的傻姑娘……

姜雪宁觉得自己此刻的身与心已经分作了两半,反倒使她拥有了一种怪异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