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节(1 / 2)

坤宁 时镜 1971 字 9个月前

那人头便抬了起来,声音里透出了几分不平与愤怒,道:“正是人祸!姜二姑娘远在京城,家主与夫人本都不想您太过担心盐场的事情,所以特意叮嘱过小的不用讲盐场的事情,他们自有解决之法。可小的一口气压在心里实在咽不下去。您有所不知,清远伯府大老远从京城派了个人来,说是照看夫人,可到了盐场却是作威作福。”

原来大半月前,任氏盐场来了位不速之客。

此人拿着清远伯府的腰牌,自称是伯爷担心尤芳吟嫁得不好特来看看情况,若盐场有点什么事情也好帮衬帮衬,毕竟大户人家出来的管事,见过的世面多,有个什么对官府的应酬也可派了他前去。

可这不过是把话说得漂亮。

此人刚住下的第一天,便要好酒好菜好房间地伺候着。蜀中自然不比京城繁华,任氏盐场又正在筚路蓝缕之中,哪儿能叫他满意?

于是没过三天,对方便大发雷霆,甚至指着尤芳吟的鼻子骂贱种。

尤芳吟是何等好相处的脾气?

嫁到四川后,同任为志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该给长工的钱,一个子儿也不少;平日待人不管尊卑,都是面有笑容,温温和和。

有个这么好的少奶奶,谁不夸赞两句?

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喜欢她。

京城来的这管事,仗着自己是少奶奶娘家人,仗着自己背后是清远伯府,一个做下人的反而要往主人的头上踩!

对伺候的下人和盐场的长工也是动辄打骂。

还时不时进出盐场,对他不懂的事情指手画脚,便是旁人停下来歇口气喝口水,也要被他责斥成偷懒。

没过几天,盐场所有人对此人便已厌恶得无以复加。

说到这里时,蜀中来报情况的人,声音里的憎恶也达到了极点:“那天盐场里一位老长工正在引气煮盐,没留神拦了他的路,他喝了酒也不听旁人解释,一意揪着老长工便要打。旁人看他早不高兴,上来劝架。没料想他发作得更厉害,拿起边上的竹竿就连着别人一起打。一打打出了事,引气的竹管断了。卓筒井是用竹做成的,加上地涌炎气,沾火便烧起来。很多弟兄们为了救人都受了伤,这老王八蛋刚出事便吓得躲了出去,还拉踩别人做垫背!”

清远伯府竟然派了人到蜀中去?

姜雪宁着实吃了一惊,眉头紧蹙。

心念一动间,却是片刻就想明白了原因,脸色也渐渐沉下来。

最初尤芳吟嫁去蜀中,伯府是不管不顾的。

可随着任氏盐场银股价钱的走高,尤月手中又握有不少的一部分银股,伯府内里更是个被掏空的破落户,自然上下都会对盐场起心。以照顾尤芳吟的名义派人去,却行监视、插手、蚕食之实,所图只怕不小。

只是既怀了这般坏心思去,必不可能做什么好事。

盐场失火,也就在意料之中。

即便这一次侥幸没出事,他日也未必能够幸免!

人心不足蛇吞象。

看今日宫门前尤月那大惊失色仿若天塌的模样,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遭乃是她作茧自缚吧?

姜雪宁对这一家子的厌恶更深。

她轻轻敲了一下桌案,问:“其他人怎样?”

那人道:“回姜二姑娘,因盐场地势开阔,见机得快,倒是无人折损性命。只是有些长工煮盐一辈子,舍不得见那些雪花盐白白毁在火里,拼了命想去救下一些来,有些被砸了伤了,可都不算很严重。眼下应该都请了大夫来诊治,少奶奶连自己的体己银子都拿出来抓药了,除了盐场没了之外,都还好。”

姜雪宁点点头:“那就好。”

尤芳吟“嫁”任为志去蜀地之前,她已曾交代过若遇到意外的处理之法,想来尤芳吟与任为志都会采用。

那接下来的事情,对她而言便很简单了。

姜雪宁抬眸看向帘外,道:“任公子派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正缺个人办事。”

任氏盐场出事的消息,如同一团烧起来的火,眨眼便烧穿了外头包裹的纸。

蜀香客栈几乎炸了锅。

店里的客人不减反增,个个人都想知道任氏盐场先前摊子铺这么大,眼下要如何收场。

清远伯府中,尤月更是焦得嘴唇上都起了个泡,时不时朝着门外望去。

清远伯坐在书房的书案后面,看着她这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前些天还对尤月和颜悦色,如今却变了一张脸似的,声音里透出尖刻严厉:“早说过他们这些商人没有一个靠谱的,偏你要自己逞能耐,花钱买什么劳什子的银股!这下好,盐场烧了!有多少钱都竹篮打水一场空!趁着现在消息刚刚出来,银股的价钱还没跌得太厉害,赶紧都卖出去!原来的银子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

尤月本来就上火,一听这话面容都扭曲了几分。

她少见的没遵循往日的尊卑。

目光转回来时看向自己的父亲,却是狠狠地冷笑起来:“父亲如今说话可真是站着不腰疼!早些天不还巴巴问我涨了多少吗?如今出了事又好像自己曾未卜先知一样,还来责斥起我!”

清远伯窝囊归窝囊,可在自己家里向来是拿架子拿得最狠的一个,岂能听得她这般尖锐的讽刺?

一股火也从心里窜出来。

他拍案而起就要教训教训这逆女,指着她鼻子大骂起来:“反了反了!府里养着你供着你!说什么你的私房体己钱,那还不是府里给你的?!”

伯夫人也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只知道盐场出事,银股价钱必定会跌,女儿手里的生意就是亏了。她虽然也忧心忡忡,可尤月毕竟是她亲女儿。

眼看清远伯发作要闹将起来,她便举袖擦泪哭着上前拉住。

一面哭一面道:“伯爷,月儿可是要去选王妃的,打不得!再怎么说也是你亲生的闺女啊。如今银股的价不还没跌到底吗?我们规劝着她早些把银股出手了也就是了。”

说着又转头劝尤月:“这节骨眼上可别闹出什么事情来,若让京城里的人看了笑话,我伯府的颜面又往哪里放?你既中意临淄王殿下,便是让他知道也不好。女儿啊,退上一步就此作罢吧。这时候卖出去总归还是赚的。”

尤月哪里肯听?

她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愚不可及:“卖出去赚?这种时候消息都已经传开了,你们以为京城里那些都是善人吗?盐场出了事了谁还买这种注定收不回来钱的银股?你肯卖只怕也没人肯买!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赌上一把?盐场出事了,那姓任的和小贱蹄子不还没死吗?手里有点钱未必不能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