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坤宁 时镜 1729 字 9个月前

姜雪宁心一横,想如今好歹是在皇宫大内,谢危就算是暗地里再有本事,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就杀人灭口,于是一脚踏了进去。

一股暖融融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她不由怔了一怔。

偏殿比起正殿小了不少,格局也没有那么开阔,但除了开着的那扇门之外和向东一扇窗之外,别处门窗都紧闭,还置了烧银炭的暖炉。

原本冰冷的地砖上铺着厚厚的绒毯,踩上去时安静无声。

高高的书架充当了隔断。

上头堆满了各种古籍。

从书架旁边绕过去便见得一张书案,一张琴桌,东北角上更有一张长长的木台,上头竟然摆着好几块长形的木料,另有绳墨、刨子、刻刀之类的工具搁在旁边。

谢危将自己的琴挂了起来,然后转身对姜雪宁一指那张空置的琴桌,自己却在靠窗暖炕的一侧坐了下来,搭下眼帘道:“听说宁二姑娘昨日在坤宁宫门口救了个叫郑保的小太监。”

姜雪宁刚将琴放下,听见这话差点吓跪。

她本以为谢危单独留自己下来是真的要指点她弹琴,哪里料到刚进得这偏殿开口就是这样一句,顿时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那日救郑保本就众目睽睽,便是她想要否认都无法抵赖,更何况现在是被谢危当面问起。

这可是将来要谋反的人,必然在宫中有自己的耳目。

若在谢危面前装疯卖傻,那是找死。

姜雪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讷讷地回道:“是。”

谢危眸底的思量便浮了上来,竟对她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新义乃是圣上身边的红人,郑保虽在后宫中做事,是坤宁宫里面一个不起眼的管事太监,可王新义暗地里一直对他青眼有加,算郑保半个师父,又因郑保忠诚且十分有孝心,近来颇想找机会提拔他。宁二姑娘这善心一发,倒是巧得很。”

姜雪宁万万没想到他竟知道。

自己心底最隐秘的筹谋根本都还没放上一日,转天便被人挑破,实在让她心惊胆战。

她下意识就要撒谎否认。

可以抬起头来只对上谢危那清明了然的目光,仿佛全将她看透了似的,一时方才出涌的胆气全灭了个干净,只觉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谢危平静地瞧着她:“你是知道这一点,有意要救他吗?”

姜雪宁不敢承认。

毕竟上一回入宫的时候谢危已经警告过了她,要她乖乖待在他眼皮底下别搞事,也别惹他生气。

可当着谢危的面又不敢撒谎。

因为撒谎的下场更惨。

顷刻间心思百转千回,关键时刻,姜雪宁一下就想起了先前在奉宸殿正殿中那门对付谢危的绝招,于是拉平了唇角,搭下了眉眼,竟然嘴一瘪把头埋下。

伤心事太多,只消一想就能哭出来。

她重新抬眸时眼眶发红,眼底蓄了泪,像平湖涨潮似的就要满溢出来,委屈巴巴地开了口:“宫里的事情那么多,什么王新义王旧义,我不过一个才入宫没几天的,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

谢危看着她不说话。

姜雪宁觉得他这反应有些不对,跟自己先前所想的不大一样,心头不由有些打鼓。

但戏都已经演出来了,难不成还能收回?

她硬着头皮继续假哭:“更何况一开始也不是我想要救那个叫什么郑保的小太监,是我们回去路过时看见临淄王殿下站他面前似乎要救,只是后来一打岔殿下将此事忘了。我看那小太监可怜,才向长公主殿下说了一句。真正发话救人的是长公主殿下才对。谢先生上回口口声声说想要信我,可如今桩桩件件哪里像是想要信我的样子?骗人!”

少女正当韶华,容貌昳丽,五官精致明媚之余,甚至有点冷冷的、靡艳的张扬。然而哭时把眉眼都垂下,一副伏低做小姿态,倒装得可怜。

有那么点刻在骨子里的狡猾与小坏。

一面哭还一面假作不经意地看他神情,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润泽琉璃,流转间有点勾人。

谢危于是忍不住想:他看上去像是特别吃这一套的人吗?

姜雪宁一开始哭是觉得谢危吃这套,想着也许能靠这个蒙混过关,孰料谢危就用这种若有所思目光望着她,仿佛不为所动。

越哭,心里越没底。

正好此时门外一声轻叩,是那小太监端茶进来道:“少师大人,茶。”

她的哽咽声于是一停。

那小太监端了两盏茶来,一盏搁在谢危手边的炕桌上,一盏搁在了姜雪宁面前的琴桌旁,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这偏殿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更不抬头多看一眼,放好茶盏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谢危端起茶盏来,揭开茶盖,听着哭声停了,只一挑眉:“不哭了?”

姜雪宁:“……”

这时候要再看不出谢危其实不吃这一套,那可真是弱智了。

她老实了:“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伤心。”

谢危“哦”了一声,姿态怡然地饮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她道:“看不出来,学琴不怎样,装哭倒很强。”

姜雪宁气闷:“这不怕您责罚吗……”

谢危道:“不做亏心事,也怕鬼敲门?”

姜雪宁低声嘟囔:“不许人家鬼走错门吗?”

谢危不说话了,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