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坤宁 时镜 1787 字 9个月前

即便看不见他脸,也触不到他目光,可这一刻,她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他是向着还站在书房外间的她望了过来!

分明隔着门帘,却仿佛能透帘而出。

姜雪宁只觉自己一颗心忽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攫住,连气都差点喘不上来!

方今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四年前太子少师谢危孤身一人秘密入京,辅佐当时的三皇子沈琅登上皇位;所有人也都知道户部侍郎姜伯游从龙有功,在四年前掩人耳目,暗中助谢危入京,不大不小也算得功臣一位。

可少有人知道——

当年姜伯游假称他是姜府远方亲戚,使他与自己流落在通州的嫡女一同上京,而后来运筹帷幄、力挽狂澜的帝师谢危,彼时就藏于姜雪宁车中!

别人都叫“姜二姑娘”,独他谢危与人不同,要唤一声“宁二姑娘”……

姜雪宁千算万算,又怎算得到今日姜伯游书房里的“贵客”就是谢危?

她早该有所警觉的。

朝野上下有几个人敢一句话不说,直接把个锦衣卫百户周寅之丢在外面,让他一声不吭毫无怨言地等着?

姜雪宁不知自己是怎么从书房里退出来的。

她只知道她的脚步前所未有地平稳、镇定。

一直到出了书房,上了回廊,眼见着就要回到自己屋里了,她脚下才忽地一软,毫无预兆地绊了一下,扶了旁边廊柱一把,惨白着一张脸,瘫坐在了廊下。

错了。

刚一重生回来就犯了个致命的大错!

她永远记得当年第一次见谢危时的情景。

风寒尚未痊愈的男子,面有病容,穿着一身毫无赘饰的白布衣,抱了一张琴,神情间有些恹恹,但唇边却含着笑,走到马车旁,向她略略颔首。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个人将成为后来权倾朝野的帝师,更不知道这个人将屠戮整个皇族……

如果知道,在那一段路途中,她或许会选择收敛自己恶劣的脾性,对这个人好一些。

不……

如果知道,她绝不会在荒山野岭危难之时,为他放那半碗血作药引!

上一世,他的刀剑对准萧氏、对准皇族之初,她曾质问谢危怎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

谢危用朱红的御笔在那份名册上轻轻地勾了一道,然后回道:“你不是天,又怎知我是伤天害理,而不是替天行道?”

姜雪宁全然怔住。

他便又搁下笔,静静地望着她:“至于娘娘,能活到今日,已是谢某最大的仁慈。当年我病中糊涂,曾对娘娘吐露过一些大逆不道之言。幸而娘娘那时记性不好,又心无成算,入京后我命人三番试探,娘娘都全无印象。我方才放了心,饶娘娘多活了两年。不然,谢某封少师的那一日,娘娘已身首异处了。”

那时他笑了一笑,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脖颈上轻轻一划。

姜雪宁便觉自己浑身都被浸在冰水里。

而他含笑的神情却比当时的夜色还叫人发寒。

换言之,谢危入京后没杀她,是因为她不记得且不聪明!

如今这番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再回想起那一句意味深长的“宁二姑娘”,姜雪宁抬起了自己的手,覆在自己脖颈上时,才发现手指尖已失去了温度,在战栗!

谢危不是善类。

在上一世最后那两年里,他的名字,就像是一片巨大而浓重的阴影,笼罩在整座朝堂、整座皇城,让人连走路都要害怕得低下头。

棠儿、莲儿见她这般吓得慌了神:“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姜雪宁现在也不记得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是什么,但她重生回来反而知道得更多,且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判断自己很快可能陷入的处境。

谢危会动杀机。

几乎没了知觉的手指慢慢放下。

她眨了眨眼,声音有些恍惚:“棠儿,你回去看一看,周寅之还在不在……”

第8章 木芙蓉

这一世,姜雪宁原本没打算再与周寅之有接触。

可现在忽然撞见谢危……

她须自保。

周寅之虽是个小人,可与小人相交的好处便在于只要有利可图,便可同道而行,各取所需。

今日她来找姜伯游,拿着一本《幼学琼林》充当账册,给屋里下人立威这档子事儿,只怕已被谢危收入眼底。即便算不上老谋深算,可怎么也跟“不聪明”三个字不沾边了。

上一世她是真的心无城府。

对京城与朝堂一无所知。

十四岁不到十五的年纪,正为自己的遭遇和命运彷徨,也不知京中等着她的陌生的父亲和母亲,将会是什么模样,还遇上天教作乱,与谢危受困于荒野,一颗心是全然的恐惧与惶然,哪里有心思去揣度一个人病中言语背后的深意?

她都听过,但真的忘了。

后来绞尽脑汁回想,也不过勉强记起“沈琅品性不堪大任”“黎民百姓是人,九五之尊也是人”这样的话。

就算如此,谢危也还对她三番试探才肯罢休;这一世虽已经过去了四年,可他在见了她今日行事之后,未必不会回头思量,怀疑她其实记得他说过的话,只是惯会装傻,蒙混过关!

午后的庭院,幽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