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简颔首。
“你呢,怎么答的。”
方行简回:“望陛下收回成命。我不想负她。”
“你胆子可真大,”李语风面色妒色一闪而过,而后不假思索道:“方生,你如今官居六品,娶个村妇野人无异于自取其辱。”
他眉心微蹙,不露卑色:“方某不以为然。”
李语风面色骤凉,抚了抚袖上褶子:“违抗圣令,你得考虑清楚,得罪我家是小,但今后你也休想太平,方家可不止你一人,你娘呢,你的亲人,你那些家奴,甚至于你爱恋的那位姑娘,将来都要为你的一己之私连坐担罪。我知你心有远大,不然也不会来考这功名,沉耽于儿女私情,只会让你人脉闭塞,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再说,你真以为是我死缠烂打非要嫁你?你错了,方行简,你家世清白,少年得志,佼佼不群,又有异闻加身,天下皆知。朝中多少势力忌惮、觊觎你的存在,想将你纳入麾下,我爹便是其一,他身后是谁,不必我多言罢,否则那人怎会关心起这等琐事。我与你,不过都是棋子,在这方棋盘上任人摆布。”
寒气渗透脊梁,方行简寂然。
“待我过门,我会允那小姐一个侧室名分,你大可放心,”夕照之中,李语风优雅抿了口茶:“孰轻孰重,你可明否?”
——
汀兰苑内,玄龟仍翘首盼着,坐成一尊望夫石,臭男人,怎么昨日迟来,今日还是迟来,气得她只能揪花扯草泄愤。
服侍她的丫鬟见状:“小姐啊,大人公务繁忙,您得多体谅。”
“喔。”可她只是想早点见着他呀,她来这世上,就认得他一人,若他不在,她也无处可去,乏善可陈。
丫鬟见她闷闷不乐,又道:“小姐您也别急,大人疼你至此,早晚都要娶你过门,那时别人都得尊称你一声方夫人啦。”
玄龟仰脸不解:“方夫人?我不是涴涴吗?”
“成婚后你便是方家人了,也是大人的内人,要冠上夫姓的。”丫鬟窃笑,这位小小姐真如天外人,样貌秀美,对世间事一窍不通。
方涴涴。玄龟在心底念了念,不由嬉笑出声,还挺顺耳。
——
方行简浑噩回到家中,他拒了姜氏特备的晚膳,滴水未进,只将自己闭于书房,子时才从内走出。
夜凉如水,他快步赶往汀兰苑。
有婢女见了他,要叩门通报,他只嘘一声,自己悄然推开,迈入卧房。
轻手轻脚走到床畔,床上少女已然合眼入睡,睡态娇憨,瞧得人无限心软。
他动作极轻拂开她发丝,指腹在她脸颊摩挲,爱不释手。
女孩有所察,重重翻个身,弄得床板咚响,还背朝他,像在同他置气。
方行简和衣躺下,将她搂入怀间。
“涴涴,涴涴,涴涴……”他接连唤她名字数遍。
女孩轻哼,小猪崽崽一般。
“又气了?”方行简起了玩心,微抬高下巴,蹭她珠白的后颈。
她被痒到,破功嘟囔:“你又没来看我!”
“今日……出了些事。”他语调忽然下沉。
他周身气息不似往常平和,异常低落愤懑,玄龟回身,关切问:“你怎么了呀。”
“我……”方行简喉结轻滚,不愿隐瞒:“我恐怕……要另娶他人,圣上有旨,我暂无他法。”
玄龟皱了下眉,开口之际,她突地被男人紧扣到身前,听他用力说道:“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人,就你一个。”
玄龟闷了下,努力挣出脑门,似懂非懂问:“那你不娶我了吗?”
她双眸懵懂明亮,看得方行简无地自容:“怎会不娶你?等我跟……”
他欲言又止:“我就纳你进门。”
玄龟不明其中主次奥义:“我还能是方涴涴吗?”
“什么?”
“碧芸白天与我讲,你若娶了我,我就有了姓,就能叫方涴涴,可是真的?”
方行简心痛欲裂:“你本来就是。”
她又问:“她还说以后大家都会叫我方夫人,真的吗?”
方行简如鲠在喉,突地不能自语。
玄龟如往常那般在他胸口挠了两下:“你倒是讲话呀,今日为何老不吭声。”
方行简才如回魂:“就算旁人不这般叫你,我也会这样叫。我只认你一个夫人。”
玄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有些不解:“那不就行了,旁人与我何干,他们爱叫我什么叫什么,我可不在意。”
“我怕你难受。”
“为何?”
他眼底有光颠簸,语气萧索:“因为我太没用,人微言轻,未能让你成为我此生唯一的结发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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