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精神调剂师聊天真让人紧张。他回避了这个问题:“我会抽空安排你跟他见一面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最近可能不行,非常忙。”秦戈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这样吧,我忙完手头的工作立刻去找你,可以吗?”
沈春澜只能答应。
秦戈顿了顿,又笑道:“但是,他可能不欢迎我。酒店那件事情之后,他对我们有种惭愧感,不太好意思见到我们。我当时巡弋他的‘海域’,很难进入,他的防波堤特别坚固,我一直告诉他,没有人怪他,他的一切性反应都很正常。之后才慢慢发现了入口。”
他曾深入过饶星海的“海域”,在那里发现了许多被过度美化的童年回忆:小小的、拥挤的游乐场,满是各色动物的马戏团,放满各种零食的小卖部,看起来空荡荡但满是人声和笑声的操场,放满美味食物的长餐桌……等等等等。
“‘海域’会随着人的年纪、阅历增长而变化,一般成年人的海域,即使留存童年的记忆,也不会有这么惊人的数量。”秦戈轻声说,“他童年缺失的东西太多了,可能要花一生的时间去治愈伤口。”
渴望爱,渴望亲密关系;但又恐惧爱,抗拒亲密关系。
他像色厉内荏的战士,拿着长矛盾牌往前猛冲。当他想回头时,根本不存在让他回归的渡口。
“沈老师,如果你用对待普通学生的态度对待他,那还不至于很麻烦。”秦戈笑了笑,“但是如果你认真去关注他,想帮他,开解他,安慰他,可能会很艰难。”
沈春澜与秦戈告别,有些丧气,又有些难过。
至少这一趟确定了两件事:饶星海不是人格分裂,他的“海域”也没有可见的任何问题,这是一个正常人。
第二件事因此变得更奇怪了:他是连秦戈都从来没见过的,拥有两个精神体的“正常”哨兵。
“沈老师!”
沈春澜已经走到危机办门口,听到身后呼唤连忙回头。
精神调剂科的女哨兵白小园匆匆跑来:“科长刚刚打了几份文献,你拿着看看,说不定会有帮助。”
沈春澜连忙道谢。他因为曹回那件事,觉得危机办里都是些狠人,但这回造访精神调剂科,他又觉得不像:大家都挺和善的,对他、对他的天竺鼠也非常友好。
他接过白小园手里的资料,斜刺里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横在白小园面前。
那只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白纱袋子,包装精致,里面装着两颗颜色漂亮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