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顾之澄要做的,仍旧是批折子。
身为帝王,批不完的折子便如同处理不完的政务一般,总是要耗费大量的心神。
顾之澄自知天赋不够,能力有限,所以只能勤勉一些,多花些功夫。
勤能补拙,这是她上一世便一直奉行的道理。
所以如今她每日都是如此,从早上睁开眼到晚上阖上眼,除了用膳更衣沐浴洗漱之外,所有的时辰便都用来读书和处理政务了。
不过今日出了宫,耽误的时辰顾之澄想弥补回来,便伏案到了一更天。
黄海脚步轻轻地走过来,捏着翡翠柄拂尘道:“陛下,已经一更天了,不如先歇下吧。”
顾之澄抬起有些迷蒙的杏眸,摇头道:“朕再看一会儿。”
黄海细声道:“陛下,明日您还要上早朝,若是不早些睡,恐怕难起了。”
毕竟上早朝要比平日里起得更早一些,就算此时去睡,也不过只能睡两个时辰了。
顾之澄若有所思地抿起唇,纯粹漆黑的瞳眸里浮动着一缕倔意,“既是如此,那朕今日便不睡了吧。”
反正洗漱更衣再上床又要耽误不少功夫,几乎是刚歇下便又要起,睡不了多久,顾之澄心想倒不如再多看看折子。
这折子里提到年年夏盛事的水患之事,她得细细写些应对之策,明日好在朝堂上与众大臣商议。
黄海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位陛下虽然看起来纤弱,但实则是位主意很正的,尤其在治国之事上,半点都不马虎。
以前黄海只是听陆寒之令,来这儿好好伺候着。
但如今相处久了,心底也不由地对顾之澄泛起些敬佩,又有些心疼。
这样柔弱的肩膀,其实挑起的担子有多重,在夜深人静的夜色里默默付出了多少,也只有他们这些在近旁伺候的奴才知道。
夜里总比白日凉快一些,毒辣的暑热消去不少,顾之澄的注意力也越发集中了。
再抬起头时,已是远远泛起了天光,一轮旭日缓缓从天边升起。
半夜里些许的凉意也全然不知躲哪里去了,才将将天明,就已热得让人背上起了层薄汗。
钱姑姑拿着柄泥金芍药花样绫纱团扇轻轻在顾之澄身边打着,温声道:“可要奴婢伺候陛下去更衣?”
顾之澄抬起头来,彻夜未眠,倦容难掩,就连那双动人的杏眸里也有些许倦意浮沉。
开口的嗓音亦有些倦顿,半分喑哑,“快些扶朕去吧。”
钱姑姑清秀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些怜惜之色,“昨儿奴婢劝过陛下,这人的身子可不是金银铜铁,还是该好好歇息才是。”
“朕知道的。”顾之澄稍稍抿了抿唇,眸中仿佛落满了昨夜的星子,好看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以往这种时候也不是没有,钱姑姑只能叹着气,继续扶着顾之澄去更衣。
虽然是陆寒的人,但与顾之澄相处的时日多了,知晓她是个善良好脾气的,又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又这样可怜让人心疼,钱彩月这颗心也不由往顾之澄这边偏了偏,生出了几分忠心。
......
顾之澄换好衣裳到了金銮殿时,许多大臣们都已经来了。
她昨儿未睡,脚步有些虚浮,不过幸好如今在谭芙的药调理下,身子康健了许多。
若不然,只怕又要重演以前的悲剧,在大臣们面前重重摔一跤,让他们看笑话了。
顾之澄撑在龙椅上,眸子不似以前晶亮,倦意浮沉难掩,听着大臣们高谈阔论唾沫横飞,倒似催眠一般,让她脑子里越发钝痛,眼皮子也直打架了。
忽而底下传来一道清冽酥沉的嗓音,让她精神也为之一振,仿佛困意褪去不少。
是陆寒。
他一身墨色蟒袍衬得眉眼清峻如旧,神色不轻不淡地说道:“陛下对于这水患之事,可有什么法子?”
这话问出来,朝臣们都寂静下来,洗耳恭听。
都想知道当今圣上有什么能耐,是不是能提出什么让他们心悦诚服的好法子。
说到底,他们心底,还是有些看不上顾之澄的。
顾之澄瞳眸微缩,指尖悄悄攥紧袖口,清了清嗓子便说道:“朕以为,如今已是六月,再兴修水利预防水患为时已晚,倒不如先着眼于水患之后,如何解决灾民的食宿。”
“......定要让百姓在水患后依旧可以维持生计,稳住民心。”顾之澄的声音轻淡,在殿内扩出低低的回音,倒让大臣们因天热而郁躁难安的心头仿佛吹过一袭凉风般,宽慰了不少。
他们微微点着头,又听得顾之澄说道。
“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水患之后再由朝廷拨款,层层下拨,只怕还未到灾民手中,就已无力回天。”
“倒不如由发生水患的各州县负责及时赈给,待水患平定后,再上报朝廷,国库再调银饷补给亏空。”
大臣们又点了点头,觉得这倒是个可取之计。
“还有一件事,朕觉得甚为重要,那便是兴建义仓。顾朝各地州县都当修建义仓,由官府主持买卖谷粮。”顾之澄顿了顿,淡声道,“丰年时便加价从百姓手中收米粟,有祸难时便减价出让给百姓,所得谷粮全数用来救济百姓或是调节粮价之用,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大臣们不约而同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至于兴修水利一事,兹事重大,改日再议。若没旁的事,便退朝吧。”顾之澄说了这许多话,头越发的晕了,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倦容难掩地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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