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澄长长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周围的人纷纷往一个方向去,口中都在讨论着,“那边似乎有个好看的。”
顾之澄的眼睛亮了亮,原本阿九已经松了她的手,正偷偷用袖口擦着自个儿手心里的汗。
可顾之澄却没注意到这些,马上又牵起阿九的手,兴致勃勃地说道:“阿九哥哥,我们也去那边瞧瞧吧。”
阿九:......完了,刚刚的手汗白擦了。
不知为何,只要小皇帝软软的手一握他,他手心里就止不住地微微冒汗,心中一片慌张,脸也红,心也跳。
活脱脱像生病了的样子。
阿九把这归罪于他平日里与人接触太少,其他庄子里的暗卫和师傅,哪里会来牵他的手,更别提主子了。
所以小皇帝是第一个真正牵他手的人,他太不习惯,所以才慌张成了这个样子。
阿九虽内心已是一片翻江倒海,但表面上,却始终谨记着师傅叮嘱的,喜怒不形于色,就连呼吸也不能叫人听了去。
所以有些人表面看着似个冰山上万年不化的冰块,小小年纪就没了表情,没了喜怒哀乐,其实已经红了脸,乱了心。
顾之澄笑眯着眼,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宫外的空气,仔细看着过往的行人与宫里从没见过的新奇物件儿,全然没顾上牵着的阿九到底是如何想法,也无暇顾及自个儿与阿九相触的掌心一片濡湿。
待到转了个弯,见到刚刚就听见行人们议论纷纷的灯轮,顾之澄停下脚步,心中一片震撼。
宫中虽然也有这样的灯轮,却不似眼前的这般大,竟足足高达约莫二十丈,灯轮上缠绕着许多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又有许多黄金白银做装饰,可谓是琳琅满目。
顾之澄要仰着小脸,才能全看仔细,即便脖子发酸,也舍不得歇息一下。
其实关于这永安门外的灯轮,顾之澄上一世就听说过,是用足足五万盏花灯悬挂而成的,澄都里一年才挂一回,虽花费颇多,可能让老百姓高兴,她也高兴。
不过年年都拨款,自个儿却从未见过。
早听手下的大臣说这灯轮点亮时是何等壮观,可百闻不如一见。
眼前如彩云缤纷,壮丽辉煌,灯轮如花树簇拥着,霞光万丈,绚烂夺目,映得眼前如白昼透明,炫丽而壮阔。
顾之澄仰头望久了,便觉有些目眩,垂下头来,还在啧啧称奇着。
阿九在一旁,因着顾之澄这般讶然的模样而有些怔然。
饶是他不问世事,一心只为习武报答主子,可他也知道,澄都每年的这灯轮,偶尔上元节出来执行任务时,也见过几回。
他没想到,就连澄都中三岁小儿都该见过的灯轮,小皇帝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从未见过。
顾之澄觉得脖子没那么酸了,又仰头,看向灯轮下搭着的台子。
上头有数千名女子,正在轮流歌舞,不仅有从她皇宫中出来的满头珠翠的宫女,皆是穿着锦绣华服,眉目清秀,涂朱抹粉,香气袭人,亦有澄都里头普通人家的妇女,穿着布衣钗裙连袖而舞,亦别有一番风采。
顾朝国风开明,上元节女子在这儿歌舞,不算丢脸的事儿,若跳得好,反而是很有脸面的。
甚至有些女子为了出风头,花了大手笔倾家荡产为自个儿添置衣奢侈华贵的衣裳与首饰,就为了在今日大放异彩。
上一世这上头的宫女以往每年都是顾之澄批了三日假出来的,她年年批,却没来亲眼瞧瞧她们跳舞。
如今见到她们舞着衣袖,眉眼开怀,笑脸团团,比在宫中见到她时的假笑,似乎真实了不知道多少去。
顾之澄不由有些唏嘘,看来不仅是她,就连这些宫女们,也是喜欢宫外的。
可惜......可惜......
顾之澄眸子里划过一丝伤感,她和这些宫女们,都是囚在了皇宫里。
她们只要熬一熬,尚且有出来的一日。
可她却不知道何年何月能熬出头。
要是能有出来的那日,她也能在上元节和她们一块歌舞,该有多好。
清脆婉转的歌声伴着笑声,传上云霄。
今夜的澄都,注定是不眠之城,通宵达旦,以此为乐。
阿九见顾之澄原本笑着的小脸似乎流露出一些不太符合今晚气氛的表情,他向来无甚表情的脸,竟然罕见的皱了皱眉。
不过也只有一丝,很快又恢复如常。
阿九抬手,破天荒地主动说话,“那里也有。”
顾之澄被阿九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愁绪暂时收了起来,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有什么?”
阿九没回答,但顾之澄也看到了。
是一座灯楼。
她牵着阿九往前走,一面走,一面瞧。
这灯楼也是锦绣辉煌的样子,通体上下都是用丝绸绫罗搭成的,悬着珠玉和金银挂穗,在晚风里轻轻摇曳着,金玉叮当作响,很是悦耳动听。
灯楼的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腾跃的龙凤虎豹,亦有嬉戏的花鸟鱼虫,皆是栩栩如生,令人眼花缭乱。
这灯楼十分璀璨夺目,即便隔着百里的范围,都能瞧见一片辉煌灯火,走近了瞧,则更美得精丽。
顾之澄又仰头望得累了,也走累了。
索性停在灯楼下,看着乐舞百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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