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不敢失礼,只能垂下眼帘避开顾之澄胆怯怯的视线,嗓子哑了小半,“陛下请说,臣洗耳恭听。”
“小叔叔,如今天下太平,并无大事,朕体恤诸位爱卿日日需上朝,寅时便得于午门外等候,未免太过劳心伤神。朕以为,不如将早朝改为十日一朝,小叔叔以为如何?”
陆寒倏然间抬起眸子,双目深邃如幽谭,定定地望着顾之澄,眸中尽是看不清的雾霭。
良久,他才启唇问道:“陛下此话当真?”
顾之澄知道,陆寒此时心里定然不太平,毕竟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极大让步的放权,且也会让文武百官产生不好的印象,觉得她不是位勤政的皇帝。
所以听到她有这样的想法,陆寒心里很是开心,但又多了几分担忧,估摸着陆寒正在思忖着她心里到底在打些什么算盘。
不过这些顾之澄都不在意,她只是想好好保住小命,把身体调养好。
以后去了宫外,如果还是这样体弱多病,只怕宫外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顾之澄咬紧唇,再次重重点头,眸光坚定地说道:“小叔叔,朕已思虑清楚。只是......还望小叔叔莫要告诉母后,这是朕的主意。”
陆寒眸光微闪,掠过几抹深意,“陛下是担心太后又......?”
陆寒的话并未说完,他总喜欢这样说话只说一半,聪明人自然明白。
顾之澄点点头,她确实害怕,若是母后知道她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定又要许久不理她了,指不定再也哄不好的那种。
其实这个想法,还是上一世陆寒提出来过的。
当时顾之澄即位不到半年,年幼体弱,时不时便要病上几日,但在太后的激励下,她一直勤于朝政,从未缺席过一日的早朝。
但偏偏陆寒提了个主意,认为如今天下太平,皇帝年幼,且要学的东西也繁多压身,文武百官日日上朝也着实辛苦,不如将早朝改为五日一朝,也好让所有人适时歇息,人养足精神了,朝堂事务也能处理得更得心应手些。
可太后听到陆寒这个主意之后,勃然大怒,认为陆寒这是在想方设法架空顾之澄的皇权,就连朝都不让她上了,见文武百官的日子也少了,那许多事也就不需要过她的目让她知晓了。
所以太后是坚决不同意的。
那时顾之澄很听太后的话,自然与太后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认为陆寒居心叵测,就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所以也直接否决了陆寒这个主意,甚至也动了不小的肝火,又病了一场。
不过现在想来,顾之澄倒觉得,说不定陆寒当时确实是为了她好,怕她身体经受不住。
可她一意孤行,所以最后落了一身的病根。
顾之澄叹了口气,幸好还有一切重新来过的机会,她现在能明白她这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算晚。
“陛下既然已有决定,为何仍旧叹气?”陆寒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似乎在思忖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听到顾之澄的叹气声后,他目光幽幽看过来,深邃不知其意。
顾之澄当然不敢说她在想什么这一世上一世的事,只好垂下眸子,小声说道:“小叔叔,我担心......若是母后误会了是你出的这个主意,定会越发......”
只怕是越发视陆寒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扒皮削骨了。
顾之澄不愿见他们闹得这么僵,毕竟她还想带着母后全身而退,离开皇宫的。
若惹恼了陆寒,什么好处都讨不着。
已经死过一回,上一世一切都成了一场空的顾之澄,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活着。
以后远离陆寒这桩杀神。
陆寒听到顾之澄轻糯的声音,素来冷硬的心里某处似乎软了软。
明明年纪还这么小,还在病榻上躺着,却已懂得替他着想。
他第一次开始思索,他和这位“小侄子”,其实也并不是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或许,他以后即位,还可以让顾之澄和其母后好好留在宫中,颐养天年。
“小叔叔......”顾之澄再次怯怯地唤了声,把陆寒的思绪拉回来。
他沁寒的眸子掠过她嫩生生巴掌大的小脸儿,见她雪亮的眸底满是担忧,溢出一两抹水雾,眸子水色十足。
陆寒微怔了怔,本想教导顾之澄几句,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人,一点儿也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只有姑娘家才这样。
但话到嘴边,他又住了嘴,他怕说出口,顾之澄反而越发怕他。
罢了,他也不过是担忧自己,陆寒心里软了软,浮上眸底的神色却是淡淡无谓的样子,扯了扯嘴角说道:“陛下不必为臣担忧,太后误会臣的事已多了去,不差这一件。”
顾之澄咬住唇,神色微异。
误会......很多?
第16章 第 16 章
顾之澄不懂陆寒这话其中到底有何深意,也不知道太后到底误会过陆寒些什么。
但早朝制度改革这事儿,太后是确确凿凿误会了陆寒。
听闻陆寒在朝堂上提出,要将早朝改成十日一朝后,大臣们虽东说西说又高谈阔论了一大堆,但最终,却是全数赞同了陆寒提出的这个主意。
顾之澄当时还在龙椅上偷偷抿了抿唇,看来诸位大臣都同她一样,能多睡一会儿有谁不愿意呢?
满朝文武,皆大欢喜。
所以早朝制度一改,唯一不乐意,就是太后。
她既觉得陆寒是故意败坏顾之澄,想让大臣们觉得她不勤勉,成日只懂得偷懒不早朝,又觉得陆寒想疏远顾之澄和满朝文武,让她只能囿于清心殿御书房内。
顾之澄望着太后一双美眸里腾着的全是怒火,自然不敢承认这个主意是她同陆寒提起的。
反而是同太后一块在慈德宫待了半日,陪着太后说了陆寒许多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