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大致猜出陈定云在顾虑什么,他在为难,因为两间最好的房间已经给她和赵梓翰住了。这座村子居民本身就少,空屋更少,他们住的还是村委提前收拾出来的砖房,难道让裴州这个无私为群众奉献的好人去住潮湿偏僻的旧木屋么。
景一说:“陈叔,我们住的地方挺好的,让裴总去我的房间住,你再给我安排别的住宿吧。”
裴州:“不用,我住哪都行。”
赵梓翰自然不能让景一一个女生去那边的旧木屋,最后是他说先回去收拾背包去旧屋。
陈定云还有家事不能招待裴州,留下了村委的人领裴州去晚上休息的地方。裴州不爱被人奉承,对村委说:“我跟编辑过去,你们不用送。”
景一领路,从村委大院走向那栋砖房。房子有些距离,夜晚的子山村太过宁静,这里不像城市有随处可见的路灯,路边的人家不亮灯,她们便只能靠手机照路。她其实不太敢打头走,昨晚都是赵梓翰带路的,还笑她是编辑部里胆子最小的。
裴州走在景一后面,也看出她的生疏和害怕。
她走两步就要停一下,起先还回头看他,似乎回头多了不好意思起来,便壮着胆子往前面走。
穿过居民楼要过一条小路,路边是田地,杂草长到景一小腿,她渐渐走得很慢,这会儿不觉得耳边的虫鸣蛙叫是田园趣味,只觉得像恐怖电影的bgm。
她走得太慢,裴州很快便要撞上她。他正准备上去跟她并肩走,忽然听到漆黑寂静里的一声尖叫。
景一着着实实“啊”地大喊了声。
裴州冲上前,她的叫声带着颤抖和恐惧没有停,他沉声:“怎么了?”
尖叫声还是没停,裴州手掌覆住她唇,声音变成被堵住的一声呜咽,他心砰然一动,这声像极了海市那晚身下的呻.吟。
裴州凝望景一:“再叫把人都喊来了。”
景一在他掌心里急喘着气,她被吓得忙将手机手电筒背转回来,光源被覆盖,周围全陷入漆黑。
她不敢看。
“有蛇……”
裴州拿出自己的手机照明,地上有条蛇皮:“是褪下的皮。”
景一不敢走,眼巴巴望着裴州。
他被这双清澈的眼睛注视,鬼使神差伸出手掌:“牵着我走。”
景一喘着气点头。
t恤被极轻的力量牵扯,他低头,手掌空在半空,原来她牵的只是衣服啊。
终于回到他们住的院子,景一知道灯,忙去打开所有的灯。
她从门里出来,裴州正要进来,停在门口。
景一仰起脸看他:“这是我昨晚睡的房间,比旁边那间房要宽敞一点,离洗手间……茅房也近,裴总您睡这间房,我去睡旁边那间。”
“你住着吧。”裴州环视了院子的环境,走去将大门锁上。
他回身走来时,云层正移开,明月照亮夜空,月光自他头顶铺就而来,地面有他长长的身影。
景一心里的恐惧终被这月光驱散:“裴总,我带了一次性床单,我拿给您。”
“不用,早些休息。”
景一还是回房拿出一次性床单给他,裴州接过说了声谢,两人各自回屋关上了门。
这是景一第一回住这么原始的房子,没有热水器,没有卫生间和马桶。子山村的确是最偏远最贫困的村子,她连洗澡都要烧水洗。但水自然不是他们烧,下午时陈定云的妻子已经烧了三壶水在保温水壶里。
他们知道她没力气去院子里那口井里打水,早就帮她打好了一桶清水。
景一找出大盆倒水洗澡,这种不方便的环境没有让她滋生抱怨,相反的,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环境,她觉得人生总有些苦是可以吃的。因为能多懂一份辛苦,未来也能多明白一份珍惜。
房子并不隔音,景一能在水花声里听见裴州接电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说什么,但总让她能安心。对面住着一个英雄,就算是山里怪兽来了应该也能帮她打跑的!
隔壁房间里,裴州刚挂完许郑的电话,许郑说海市有几个国际知名的珠宝品牌即将举办一个珠宝展,问要不要帮他弄张邀请函去看看,兴许可以找到那只耳环的同款。
裴氏置业新中标的几块地都在等待开发,整个集团到了年中忙碌的时刻,他答应让许郑弄张邀请函,但具体有没有时间还不清楚。
房子不隔音,裴州挂完电话世界便陷入一片安静里,他在大背山洪水中救灾时误伤到双眼,那段时间养成了敏锐的听觉。此刻,隔壁的水花声清晰传到他耳朵里,他知道是景一在洗漱。
他听见她打开房门,脚步声发沉吃力。
裴州想到应该要倒水,开门看了眼。
景一将洗澡水用葫芦瓢舀到了桶里,因为盆太大,她端得费劲。她双手提桶,走几步停下歇一会儿,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
裴州立在屋檐下:“要不要帮忙?”
“不用了裴总。”
景一双手拎起木桶,裴州已经走到她跟前,他单手拎起,稳步走到旁边的水沟里倒掉,回头将桶还给她,一气呵成。
景一:……
果然是单身27年的男人,右手力气真的好大。
道谢后两人各自回房,景一忙了一天,沾床很快就睡着了。
裴州回房铺完一次性床单还能闻到指尖若有若无的香气。还真是大城市过来的姑娘,洗澡水都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