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打薛翕是,今日说这番话也是。
口里说着因为酒感到难受,其实就是在说,商鸢让她不感到痛快了。
商鸢反应很快,立刻起身道:“是鸢儿鲁莽……”
商姒笑,“朕都说了不怪你了,你还紧张什么?”眼神微微暗了一寸。
她不是来和商鸢斗嘴的,尤其是还在迟聿面前。商姒想起这些日子被他晾在一边,就没由来得感觉心烦。
后来商鸢便转移了话题,其实现在三人的情况,也不便于讨论朝政,商鸢的初衷只是单独与迟聿说话,后来叫住商姒,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二人的关系如今如何。
商姒与迟聿甚少交流,倒是遂了商鸢的意。
于是后来,商鸢便开始主动闲聊,从楚国的山水人情,说到年幼时听过的民谣,又说起自己会唱什么曲儿,又曾学过什么舞蹈乐理,读过什么兵书,商姒虽年少被扶上天子位,却未曾接触过这些,越听越不是滋味儿。
“这荷包的绣法,是鸢儿从前跟着我乳娘学的,乳娘擅长刺绣,全楚国的绣娘里,都找不到几人能胜过她,鸢儿学了好些日子,才勉强绣会了一只鹰。”商鸢捏着荷包,抿唇看向迟聿,双靥的酒窝若隐若现,“想来这鹰,翱翔万里,振翅高飞,气度不凡,也像将军呢。”
“不如大将军收下如何?”
商鸢望着迟聿,美目盈盈,鬓边步摇闪烁,端得是无限端庄,无限温柔。
……他若收下,那便与昭楚联姻,又近了一步。
何不收下呢?她商鸢自认丝毫不差,身为楚国郡主,能在政事上帮到迟聿;作为一个女人,她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性子,也绝能比商姒体贴入微。
若要真说输上一筹的,那便是容貌。
可迟聿又岂是单看皮囊之人?
商鸢唇边笑意更深,越发胸有成竹。
商姒的眼神已全然冷了下来,索性什么也不说,就看着这二人。
身子没由来得感觉到冷。
身为女子,合该如商鸢这般温柔细腻,又懂得如何讨好男人。从前迟聿头一回亲她,便谑笑过她不解风情,在男女情爱之上宛若白纸,是他告诉她应当如何,可她一直以来未曾说出口、也未曾主动去想的,就是今日的情景。
一个更好的女人在讨好他,将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女人,他是天下霸主,将来还会更加权势滔天,肆意翻云覆雨,商姒就怕……自己成为这千千万万中的一个。
又或是,他厌弃了,她连这其中之一都算不上。
“郡主的东西,应该送给自己的良人,送给我,恐怕不妥。”迟聿丝毫不看那荷包,冷淡拒绝。
商鸢一怔,“可我如今……还没有……”
“那便将来再送。”迟聿淡淡一笑,“送我确实不妥,我已有将娶之人。”
将娶之人?
——“将来如论如何,你都注定是我的妻。”
“时辰不早了,朕还有事,你们先聊。”商姒蓦地起身,就起身离开了。
第51章 动心
走到半途时下了雨,蓝衣慌慌张张回去取伞和披风,正打算折返,却见商姒淋着雨很快地返回了乾康殿,少年天子眉目拢着一股沉淡戾气,薄唇淡淡抿着,蓝衣上前服侍她脱下淋湿的衣物,一边碎碎念道:“陛下头疼之疾没有根治,怎么能淋雨呢,易太医说了,这药的配置也要一段时间,陛下可要好好注意着……”
商姒不想听她念叨,转移话题道:“你可会刺绣?”
蓝衣一怔,“奴婢自然是会的……奴婢年幼进宫,伺候昭王后,其中要考核的一项便是绣活儿。”
商姒若有所思,眸子微闪,“这么说……刺绣对女子很重要?”
蓝衣失笑道:“自然。身为女子,自然是女德为重,不会缝缝补补的怎么行?哪怕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少说也是会缝补衣裳的,更遑论是身为宫女。”
商姒眼色转暗,垂下眼来,望着脚上金丝龙纹的赤舄怔怔出神。
商鸢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不是针对她,却让商姒觉得莫名憋闷起来。
她从小到大孤苦伶仃,无人教她身为女子应当如何,自然也少了那三分柔婉端庄的气质,一不会刺绣,二不会琴棋书画,说起来可真是一无是处。
想比之下,商鸢堪为天下女子的典范了。
自幼高高在上,作为最受宠爱的王女长大,既不可一世,又满腹才华,虽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可那身端庄大方的气质,却不是谁能比拟的。
商姒越想越觉得酸,目光滑到自己袖子上纹的暗金龙纹之上,忽然指着它道:“这样的呢,这么复杂的龙,你也会绣?”
蓝衣细细瞧了瞧,笑道:“自是会的,只是龙象征天子,奴婢不敢贸然逾距。”
商姒:“……”
蓝衣看她脸色有些不对,试探着唤道:“陛下,陛下?”
商姒恨恨一咬牙,“拿针线来,蓝衣,朕要你今日教朕刺绣。”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绣这条龙!”
蓝衣:“……啊?”
事实证明,哪有初学者就要绣龙的道理,商姒连穿针引线都弄了许久,然后捧着绢帛,眼巴巴地瞅着蓝衣,蓝衣绣一下,她便绣一下,期间还多次扎到了手,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蓝衣瞧着怪不是滋味儿,劝道:“陛下还是算了,您贵为天子,何必学这个……”
商姒咬唇,不甘道:“我也是女人,凭什么我就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