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去。
身后太监还在通传:“公主驾到——”
歌舞一时骤停,殿中无人说笑,全都看着她。
迟聿坐在上首,淡淡一笑,“这是天子胞妹,公主商姒,诸位或许还未见过罢?”
话音刚落,前将军贺毅便猛地起身,震惊地指着商姒,“你……你……”
太像了!
简直与天子长得一模一样。
可谁知天子竟然还有个同胞妹妹?!
迟聿薄唇淡勾,手臂闲闲搁于案上,沉声道:“怎么,贺将军觉得公主有什么不对?”
商姒霍然抬头。
她心底猛颤,迎着上首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抢先一步淡淡道:“因我体弱且患有隐疾,自小便被养在别宫,诸位大人不知晓应是在情理之中。”
贺毅盯着商姒的脸,许久才平静下来,转身施礼道:“从未见过公主殿下,是下官失态了。”
迟聿不置可否,只对商姒唤道:“过来。”
她低眸,提着裙摆慢慢走过去,将小手递给他。
旋即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当众搂在了腿上。
她呼吸都轻了些许,睫毛上下翩跹,顺着他强硬的力道,将头偎在他的胸膛之上,眼睛至始至终盯着他身上玄袍的暗纹。
不敢抬头,抬头便会撞见他探究的眼神。
下面响起低低的哗然,旧臣开始窃窃私语,随即有将军状似无意地拔了一下剑,那剑刃上寒光一转,便刺得众臣全部噤声。
他迟聿不过只是藩王世子,却因手握兵权,无人胆敢忤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文武百官坐下首,他却悠然坐在上首,怀抱公主,分明行的是帝王之态,践踏的是商氏皇族的脸面。
可说句不中听的话,他们这些臣子,此刻都是亡国奴。
迟聿哪怕将他们全杀了,他们也不能反抗一下。
这天下便是如此,成王败寇,强者居上,生杀予夺。
商姒紧靠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众人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炙热灼人,可她像是他此番征伐的战利品,只能偎在他的胸前,做他的炫耀的战利品。
她长发顺着背脊滑下,端得是小鸟依人,分外柔顺。
迟聿低眼看着她,冰凉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低笑道:“倒是一如既往地安分。”
她阖眸不言,他便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递到她唇边。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慢慢饮了一小口。
下方觥筹交错,文武百官济济一堂,大宴始开。
虽有歌姬跳舞展喉,场面却极为压抑,无人沉得下心来欣赏这曼妙舞姿、美酒佳人,让人都不知迟聿是何意,他今日设宴,又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众臣的目光在迟聿和商姒的身上悄悄打量,微微心惊,又纷纷以眼神交流,传达了此次的疑惑——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公主了?
知晓先皇后诞下龙凤胎之人少之又少,这位公主的存在是皇室密辛,他们都没有料到,一直到了长安沦陷,他们才会发现这位公主的存在。
既然公主还在,那么天子呢?
众臣有些不安,莫名感到心慌。
下方,又一个身穿甲胄的少年将军出列,单膝跪地道:“主公!如今奸佞被诛,天下始定,实在值得庆贺,属下准备好了一些贺礼,想在此让大家共同乐乐。”
迟聿淡淡道:“准。”
那少年眼睛微亮,起身拍了拍手。
众人循声看去,脸色却霎时五彩缤纷。
那些贺礼,却是几个半死不活的活人。
侍卫将他们往殿中狠狠一推,那些人半死不活地伏趴在地。
少年转过头来,眸子灿然若星辰,扬唇笑道:“主公,这是属下近日抓到的几个还在顽抗的乱党,属下已经将他们细细审问过了,这些人捱不过刑罚,便已经全招供了呢。如今在座的各位之中,仍旧有人对殿下心有不服,属下将他们一一揪出来,算不算一份大礼呢?”
迟聿看着少年,笑意微沉,“准。”
“好嘞!”少年大笑一声,高声应下,随即抬手接过一边同伴掷过来的长刀,当空随手一挥,再慢慢朝那些官员席上走去。
刀尖的光泛着森然寒意,殿中气氛霎时冷凝成冰。
众臣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看着那少年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刀尖对着他们的脸,比比划划,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砍下去。
而另一边,迟聿麾下的武将们,一个个慢慢饮着酒,兴致勃勃地旁观着。
商姒也不由得睁眼,偏头看去。
她终于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
一殿肃杀凛然,那少年还在慵懒地走着,漫不经心地转着刀柄,忽然手腕一转,一人闷哼一声,应声倒地。
鲜血溅了满案,身边的人一把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不住地发抖。
少年轻轻“啧”了一声,抬头对上首的迟聿笑了笑,双眸飞扬,唇红齿白的,颇为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