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都知道,圣人对贵妃娘娘爱护有加,平日里就算是贵妃娘娘真惹怒了龙颜,圣人自个儿生几日闷气,贵妃娘娘再软语几句,那事自然就过去了。
如今贵妃娘娘一哭二闹不管用,竟然都用上了这三上吊的本事。一根白绫,圈住的是贵妃娘娘的脖子,掐住的却是圣人的命脉。
果然,锦衣卫突然没了动静,李阳的案子都停了下来,就连归宁侯带着朝臣们一道上的,那些弹劾顾服顺的奏折都被圣人压在了御案上。
……
青竹园内,蓝随章一身红衣,坐在顾韫章的书桌上,翘着腿,“就那什么贵妃往上一吊,圣人就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你摆了这么久的局,就这么算了?”
顾韫章拿起自己手边盲杖,往前一拨,将蓝随章从自己的书桌上拨开,“替我去寻一个人。”
“找人?谁?”蓝随章翻了个跟头,轻巧落地,又跳到一旁榻上。
“李景穗。”
“她是谁?”蓝随章不知。
“李阳老先生的孙女。”
“找她干什么?怎么?难不成是你喜欢的小娘子?”蓝随章轻嗤一声,“你怎么吃着锅里的,还想着碗里的?我爹说了,女人都是老虎变得,真不知道你们娶了要干嘛。”
蓝随章一脸不屑,蹲在窗边,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上透着光,明明是个乖戾少年,此刻瞧着竟意外纯稚,“不过你家那个……其实也还不错……”蓝随章话锋一转,视线往不远处探去。
前头屋内,窗门大开,小娘子一身胭脂薄衫,露出凝白如玉的胳膊肘子,正忙忙碌碌的与养娘一道收拾值钱的东西。想着若是顾府不行了,她们还能趁早跑路。
阳光倾洒,小娘子身上浸一层香汗,整个人被笼在里头,像是一尊透明的小玉人,举手投足,美艳娇俏,不可方物。
顾韫章收回视线,又朝蓝随章看去。即使隔着一层白绸,他也能看到少年泛红的耳根。
男子转了转手中盲杖,“啪”的一下敲在书桌上。
蓝随章唬了一跳,三窜四爬蹲到了书房的房梁上,“你,你别以为小爷怕你,小爷可是打死过老虎的!”
“滚去找人。”
“哼。”去就去。
……
虽贵妃娘娘以一己之力干涉了李阳一案,但此案毕竟重大,牵扯到民心所向,名士之心,圣人一时也无法过多偏袒。
此一案,似乎陷入僵局。可拖得越久,对顾服顺越有害。因为昭狱之地,不知何时便会丧了命。
“二公子,二公子,不好了!”书房廊前,冯妈妈连滚带爬的过来,急赤白脸的仿佛惊见了鬼。
顾颜卿不耐道:“什么事?”
“大大大娘子她……”
“母亲?”顾颜卿面色一凝,快步朝梁氏所住主屋行去,还没入屋,便见院内甬道上跪了许多丫鬟、婆子,皆是一副惊吓过度之相。
顾颜卿心中升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他猛地一把扯开帘子,只见屋内榻上躺着一人,面色青白,嘴唇泛紫,脖上还有明显的深红勒痕。
“母亲……母亲!”顾颜卿疾奔过去,中途踢到翻倒的绣墩,狠狠摔绊了一跤。他爬到榻前,伸出手,颤颤巍巍的试探着梁氏的鼻息。
冯妈妈跪在旁边哭,“大娘子,大娘子她……”
“母亲怎么了?母亲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害的母亲!”顾颜卿一把拽住冯妈妈的衣襟,面色狰狞至极。
“是,是大娘子自己上吊的。”冯妈妈被勒得面色涨红,结结巴巴的说完,拿出一封信递给顾颜卿,“这是贵妃娘娘给大娘子的信。”
顾颜卿松开冯妈妈,夺过信件,快速阅读。
上头洋洋洒洒,皆是贵妃与梁氏的家常话。顾颜卿的视线落到最后一行字上:若想过此关,保二郎无虞,便伏阙上书圣人,以性命来替顾家赎罪。
冰冰凉凉的一句话,实难想象是由梁氏的亲姐姐写的。可事实摆在面前,为了自己的利益,贵妃牺牲了她的嫡亲妹妹。
其实唇亡齿寒,贵妃又怎会不知,她只是希望以最小的牺牲来保全顾家,而这个牺牲就是梁氏。贵妃已牵制住圣人,此时的圣人只需要一个台阶,一个交代。
梁氏就是那个圣人对众人的交代。
顾颜卿跪在榻前,紧紧攥着手中信纸。
冯妈妈抽噎着道:“大娘子她,她之前打发老奴出去要茶吃,老奴要是知道,要是知道的话……”
顾颜卿猛地抬眸,双目赤红朝她怒吼,“滚!”
冯妈妈惊得一哆嗦,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顾颜卿抱着梁氏的尸体,失声痛哭。
……
梁氏之死,触动颇大,圣人也终于有了裁决。顾服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旨流放边疆之地。
顾颜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躺在自家酒窖里。
吃醉了酒的顾颜卿砸了满酒窖的酒,然后踉踉跄跄的骑马出门,一路疾驰,撞开无数摊贩百姓。
众人看他穿着,华贵富丽,满以为是哪位皇亲公子吃醉了酒瞎折腾,便只能自认倒霉。
顾颜卿醉得太厉害,他身子一歪,摔下马来,正跌在主街上,然后索性便横躺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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