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直接带兵去接人吧。”
晚了,可能就是条死泥鳅了。
帐子里,青年琉璃般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敖弋看,眼角还有些红,明显是哭过的。
敖弋立刻露出了点儿笑,和蔼可亲到了杯酒,递到了他面前,问他:“你怎么来了?”
“可是想大哥了?来,陪大哥喝一杯?”
虽然废物了点儿,但甘南他在敖家一直是备受宠爱的。
已经做好了前来对峙的准备,但敖弋这亲切的表现,让甘南手足无措了一瞬,青年默默地挺直了脊背,没有碰面前的酒杯。
他轻声问:“大哥,你真的杀了父王吗?”
敖弋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
酒杯“当”地一声摔落在了铺设的地毯上。
敖弋收起了手,淡淡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个反应几乎已经使真相不言而喻,甘南痛苦地皱紧了眉,哽咽道:“父王……父王明明对你这么好,对你和二哥,都这么好。”
敖弋看着他,良久,移开了目光,“你说他对我好?甘南,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当真就看不出来,我们这三个儿子里面,实际上,他就在乎你这一个嫡幼子?”
“我与你二哥,都并非嫡子,说到底,他只想让自己的嫡子继位。”敖弋嘲讽般地笑了笑,“你看看你,五百多了,还不过是个筑基,废物成这样,那老东西叫你继位,也不怕把敖家全折进去。”
就算上了战场,青年身上依然有种洗不去的温温软软的气质,毫无棱角可言,就算被直白地骂作“废物”,甘南也没有生气,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甘南俊秀温软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眼眶又红了。
人人都说他傻白甜,其实不是的。
他不愿和大哥二哥争抢,只是想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大哥二哥虽然有异心,对他很好,也很尊敬父王,他那些庶母,虽然总是捂着嘴笑,互相丢着眼刀,但看到他来,总会往他手上塞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
他们家家庭构成虽然特殊了点儿,相处方式也略显得波涛汹涌了点儿,但也算是个和谐之家。
而且,一打仗,国不将国,百姓生灵涂炭,他不想这样。
傻白甜的小白龙,因为心怀一颗赤子之心,所以他没想着去争去抢,他没有野心,这样的生活他就满足了。
和其他人想象得不一样,他不糊涂,他看得门儿清,但现在马怀真用心险恶地把真相扯开了,丢在了他面前,他就算再想装糊涂也不行了。
敖弋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俊秀温和的青年,盯着甘南手里四溢的电光:“你要杀我替他报仇?”
甘南手上已经团了一团雷光,这是当初他教乔晚的“丢你雷某”。
敖弋看着他问:“甘南你当真要杀了大哥吗?”
“从前的兄弟情谊难道就不作数?”
甘南盯紧了敖弋,心里砰砰直跳,咬紧了牙,颊侧肌肉一阵一阵的抽搐。
气流吹动他一头白发,发梢带着些海藻的绿意。
他鼓起勇气,眼里血红,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这丢你雷某砸出去,但最终还是没砸出去。
雷球在他手上自己灭了,青年默默地转过了身。
他做不到。
甘南心烦意乱,慌乱又痛苦地想,他做不到。
青年绷直了身子,微微侧目,哑声道:“大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做不到不代表着敖弋做不到。
刚一转身,一柄长戟后发先止,洞穿了甘南的胸口。
这一击,敖弋是存了让他死的心思的!!
甘南睁大了那琉璃般的眼,吐出了一口血。
敖弋垂下眼,面无表情地伸掌在长戟末端一推,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直接被这股巨力给甩出了营帐外,钉死在了地上!!
谢行止和陈玄灵正好带着援军赶来,一看到这一幕,陈玄灵差点儿吓得一个哆嗦。
“甘南!!!”
甘南茫然地抬起了眼,入目只看到火光猎猎,谢行止和陈长老站在了他面前。
身后一柄柄火把高举着,火光在寒风中瑟瑟地抖,帐子外几万的精兵几乎汇聚成了火的海洋。
慢了半步。
看着胸口被长戟洞穿,口中鲜血直溢,眼神焦距已经逐渐涣散的青年,陈玄灵愣在了原地。
敖弋也从帐子里走了出来,一看到这一幕,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冷笑道。
“陈长老,谢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不信任我?还是想我这小弟的手夺敖家的权?”
“我这小弟耳根子软,受歹人撺掇怂恿,可我不傻。”男人举起手,笑了一下,“父王临死前既然将这基业传给了我,那我就算死也一定要守住这基业,不让其他人偷了去!!”
这话说得足够冠冕堂皇,听得陈玄灵微微皱了皱眉。
谢行止的目光从甘南身上移开,神情微不可察地一动,拔出了背后的玄铁重剑。
眼眸深深处倒映着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