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怀真带着一批暗部弟子,日夜沿着这太虚峰下找, 那沉剑池水都快被抽干了, 也没找到乔晚的身影, 最后只找到了一个粉色的小蝴蝶玉扣。
这玉扣被沉剑池的水洗得残破斑驳。
暗部的大老爷们手里捧着个小蝴蝶结,看着有点儿滑稽, 但没人敢笑, 也没人笑得出来。
这缺了一半的蝴蝶玉扣,被捧到马怀真手里的时候,人人都看见了, 这个平常杀伐果断,喜欢笑着操练弟子们的煞神,窝在轮椅里,抿着唇, 沉默了良久,半天没说话。
“走。”
过了好半天, 马怀真这才开口,嗓音有点儿哑。
“回去, 不找了。”
问世堂这一百多个大汉,找了十多个昼夜,最终只带了半个蝴蝶结回去。
这蝴蝶玉扣被放在了个小盒子里,封好了,送到了陆辟寒手上的时候,陆辟寒抬头看了一眼马怀真。
“这是什么。”
马怀真沉默了一会儿,“乔晚。”
气血翻涌勾动了陈年旧疾,陆辟寒蜷缩着身子咳得惊天动地,面目狰狞。好像不把肺就咳出来决不罢休。
过了一会儿,他这才从袖子里摸出个白色的手帕,揩了一把唇角的血渍,稳住了呼吸,看也没看这蝴蝶玉扣一眼。
“乔晚没死。”
马怀真都掌管问世堂多少年了,这种事见得太多。
那些说是失踪了的,真正找回来的没几个,大多数人就这样没了。如今,乔晚算是其中一个。
马怀真没吭声。
这事儿,他接受能力其实比陆辟寒好得多。
马怀真沉声,“她本命灵焰都熄了,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陆辟寒捂着嘴的手帕一顿,指节慢慢地攥紧了手帕,垂下了眼,那双眼像两团烧尽了的火。
是。
乔晚本命灵焰熄了。
昆山有座灵焰塔,塔里供着的全是昆山弟子们的本命灵焰。
昏黄的一小撮。
本命灵焰灭了,就代表着,人也就没了。
那天,乔晚当着昆山数万弟子的面,从太虚峰上一跃而下。从那天起,她本命灵焰就灭了。
这几天来,马怀真领着暗部的人手,沿着太虚峰下找,其实也只是抱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态。
但没人相信,乔晚会死得这么轻易。
马怀真也不信。
他和乔晚接触得比较频繁,主要是乔晚她作为玉清峰的弟子,整天往问世堂跑得比暗部弟子还勤快。
久而久之,马怀真也就多留意了一眼。
哪次下山,乔晚不是带着一身伤回来。
这一批弟子中,就属她对自己最狠。
有时候,马怀真也想,摇着轮椅出了问世堂就能看见,乔晚顶着一脸血跑过来交任务。但这问世堂人来人往,就是没了那抹辣眼睛的粉色身影。
但他一向朝前看,虽然冷酷无情了点儿,但效率高。
不沉湎于过去,一向是他行为处事的准则,那些死去的人,都在他心里兜着,永远都不会忘。
至于陆辟寒。
其实他们两个性格都差不多,不过,乔晚毕竟是陆辟寒一手带大的师妹。
消息传到玉清峰上的时候,周衍在窗户边坐了一整天。
这几天时间里,他总梦到乔晚。
有些人,活得就像个影子,但只有失去了,你才会发现她其实无处不在,只不过,她一直活在了暗处,你从来没留意过。
周衍撑着额头,一闭眼,脑海里全是那天乔晚跳下去的画面。
少女掀开车帘,从香车中一跃而下,随之就消失在了缭绕的云雾中。
一晃神,又是乔晚抽抽噎噎,涕泗横流的模样,“但弟子也知道,所谓期望,不过是弟子一厢情愿。师尊你从未对弟子抱有任何期望,也从未真正看过弟子一眼。”
“弟子……弟子日夜修炼,只是希望能在师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希望师尊你也能将我当成你真正的徒弟,一个真正的人。”
周衍睁开了眼。
这三十多年相处,怎么可能全无情谊。
如今,他这才知道,他……
周衍舌尖发苦,神情凝涩,愧疚得无以复加。
是他对不起他这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