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她的保证,所以他们才迟疑,没有走。
片刻之前,她信誓旦旦,言犹在耳,只说绝不能随楚婉滢离去。她拿自己威望,拍着胸口保证,不会有事,当真不会有事。只不过事已至此,这些言语忽而变得十分可笑。那些自信的言语,仿佛是回手扇在陈蕊脸上的许多下耳光。那些阵外的尸首,就是对陈蕊血淋淋的嘲讽。
楚玉薇哭不出来,陈蕊双眸却忽而蓄满了泪水。
热泪一滴滴的,顺着陈蕊面颊淌落。
热的泪,糊住了她的双眸。此时此刻,陈蕊竟觉得仿佛是一桩好事。若然如此,便不必再去瞧那些人脸上的表情。
万剑之阵没有人说话,只时不时夹杂几声女子的悲泣。陈蕊却不敢去瞧别人的眼神,她生怕瞧上一眼,就窥见了别人眼中的怨毒和仇恨。
她一直以自己受尊敬为荣。
只不过饶是如此,陈蕊擦去了眼角泪水。
陈蕊没去瞧人,而是盯着头顶那枚幻珠。
伴随一声清脆低吟,那颗明润珠子之上,忽而便咔擦一声生出了裂痕。
恐惧染满了剑阵之中所有人,有人终于呜呜呜的哭得好大声。
一旦那颗珠碎,他们就好似落入了屠宰场,被那些流质的金铁咚咚咚的刺个通透。
然而他们可悲的愿望,似乎也并不能被上苍所体恤。
也许上苍,本来就是极无情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伴随一连串清清脆脆的咔擦声,那颗幻珠终于也是彻底碎了,化作许多片细碎粉末。
如此纷纷然然,润入风中,化为万千风华。
那幻珠确实是一件奇妙的宝物,可是在大自然的地脉之力面前,顿时也显得如此的渺小。
此物能稍控兵戈之气操纵金铁,已然是法物神妙,陈蕊布置的阵法精巧了。
可终究,仍是破之。
这般人力心巧之巅缔造的剑阵,终究败于自然。
楚玉薇恍恍惚惚想:我不想死啊。
她还这样子的年轻,还有喜欢的人,那份爱情纵然苦涩可也具有诱惑力。总之,她是不愿意死的。只不过此时此刻,楚玉薇并不知晓如何可以活着。她毕竟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故而不免身躯微微发僵。
可有的聪明人,可比楚玉薇果决多了。
曾蓝恶狠狠一把推开楚玉薇,将楚玉薇那已然残破的百花绫夺了过来。
若能多活片刻,也是好的。
楚玉薇猝不及防,一时如坠冰窖,她蓦然放声大哭。
然而正在这时,忽而一道美丽的剑光,如此掠来,嗖的划破了缕缕兵戈之气。
那样子的美丽剑光,自然出自天狂剑。
伴随希光剑气四窜,撼世之力,顿时也是如此的涌来。
与此同时,诸位人族大修赶制,迅速布阵,以炎气法阵抵御这极强悍的兵戈之气。
此等实力,也许是前所未有的。这样子阵法,集结了玄府魁都的精英大能,其中希光更已然是踏入了仙人之境。
这天底下,绝不可能再起第二个如此威势的法阵。
火热炎气滚滚流淌,似要吞噬希光那道清华高贵的身影。
兵戈之气再止,只是不知晓能支持多久。又或许以人族大能之力,可能还不及区区一颗幻珠有用。
也许在真正的天道之前,修士之力,阵法之能,皆不过是蝼蚁之力。这种种抵抗,宛如蚍蜉撼树,实是不自量力。
而远处的楚婉滢遥遥而视,手指轻轻摩擦着鞭子,禁不住想着,能支持多久?
百里聂手指间多了一枚小小的石片,有一搭没一搭在地面上如此的划着。
他画下的痕迹乱七八糟,而他的心里面却算得十分的精准。
至多一刻,便也不能支持。
他早已开了心识,又在魁都寒冰地狱困了数百年,本身亦是个博学多才之人。
这世上本无预知之能,只不过若有人精通天文地理,善于计算,那么也能将所谓的未来,算个七七八八。
不过这些,对于百里聂而言,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他这般想着,面具下的唇角却也是不觉透出了一丝笑容,甚是凉薄。
对于金地脉,也许百里聂知晓的比他们想的要多。
耳边,却听到了楚婉滢缓缓的叹了口气:“百里聂,有时候,我不免想,就算将你丢在剑村,你也一定能活着回来。”
百里聂似有一种很特别的生命力,无论落在了什么环境,都是一定能活着回来,而且还能活得好好的。
百里聂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楚婉滢对他也是越发不恭顺的。
瞧瞧,初见时候还一口一个仙师,还奉果送水。现在大家比较熟了,楚婉滢就一口一个百里聂,一点儿也是不知晓客气。好在他性情十分随和,也自然轻易便原谅了楚婉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