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你自幼就聪慧,什么事情一点就透。从小就不争不抢,哪怕世间珍宝都堆砌在你面前,你都可以轻易移开视线。许多旁人苦求而不得的事情,你却巴不得敬而远之。”
施琅云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回忆。似乎施婉琬从小就是众人的宠儿,家长疼爱,皇家欣赏,太子仰慕,民间羡慕。施婉琬活到现在,几乎没有什么是她想要却又得不到的。要说唯一遗憾的,可能就是没能如愿成为太子妃,但是阴差阳错配了个褚玉瑭。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完全失败,至少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大哥,娘去世之后,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曾以为,我要跟你相依为命地活下去。”施婉琬突然说起这个话题,令兄妹之间更觉伤感。
“婉琬,你现在有了褚玉瑭,今后要与夫君一同生活下去了。但是无论你嫁给了谁,大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施婉琬却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停了下来。
她控制着情绪,轻声问:“那大哥,当初如果我嫁的是太子,你还会像今日说的这样,一直保护我吗?”
施琅云却没有立刻回答,脸色微变,似乎被施婉琬的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婉琬。”
欲言又止的施琅云已经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施婉琬了然地浅笑。恢复正常表情后,她转过身,面对着施琅云,说:“大哥,我知道答案。所以是我不该问,而不是你不会答。身在施家,我知道施家儿女的苦衷。”
施琅云带着疼惜地看着妹妹,不知该如何才能消除施婉琬眼底的清淡和距离感。这种距离感并不是针对他个人的,而是施婉琬自幼就有的,但那时母亲还在,他还能见到施婉琬依恋母亲时的柔弱。可是当母亲去世,施婉琬就变得越来越冷静,眼底的那份淡然渐化作了遗世独立之感,仿佛要保持与所有人的距离。
施婉琬努力地扬起唇角,“夫君估计晕船快吐了,我回去看看她。”
说完,施婉琬便先朝船舱方向走去。积云和飞霞见小姐往回走,连忙跟了上去。
“大哥,外面风大,你也早些回去吧。”施婉琬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对施琅云说道。
当甲板上只剩下施琅云一人时,他又将刚才跟妹妹的对话反复咀嚼了一遍,总觉得施婉琬是在向他暗示什么。可是刚才的对话太过简短,并不足以让他得出答案。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应该是与太子妃落选一事有关。
施琅云能够理解,大概这世间上没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地让出太子妃之位。尤其是像施婉琬这样的女子,就更加会为此耿耿于怀。难道婉琬到了现在还对这件事放不下?施琅云眼中的忧虑又加深了一层。
由于事先打了招呼,施琅云包下的这条商船非但没有在途中遭遇官府例行检查和卡要过路费,反而是一反常态地一路畅行。就连运漕船都对其客客气气,这让贺明宣和褚玉瑭遭受晕船之苦的日子短了许多。
“阿褚,你今日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可是要停船休息一下再走?”施婉琬看着褚玉瑭的样子,虽说比贺明宣仍旧好得多,但比起别人,依旧是虚弱得很。
褚玉瑭用布抹了抹唇,喝了口热水,无力地摆摆手。
“不用这么麻烦,当初我入京的时候,坐的船比这个还要晃得厉害呢!我都熬过来了,现在这样已经算很好了。”
褚玉瑭的确是有些晕船,但是适应程度比贺明宣好得多。贺明宣的问题主要出在心理上,他从上船的那一刻起,心中就充满了排斥和恐惧,所以只要船身略有晃动,他就会觉得天旋地转。将眩晕的感觉放大数倍,而且身边也缺乏贴身的人照顾,就更显得狼狈不堪了。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当贺明宣颤颤巍巍地踏上码头的那刻,几乎感觉自己要跪下来了。这几日眩晕和呕吐交替而来,令他无暇顾及自己的仪容。下船前匆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但是脸上的胡渣已无法清理得像平时那么光洁了。
已经接到消息的褚家派了人在码头等着,严氏本来要亲自过来的,却因为府里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她张罗,只得派了府里的老管家季叔来接。
而当褚玉瑭扶着施婉琬走下船的时候,还没等她好好看看这家乡的天空,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着:“大少爷!大少爷!”
循声望去,是季叔正眼巴巴地向自己这边张望,一把年纪了还奋力踮起了脚对着自己挥手。褚玉瑭鼻尖发酸,这就是从小就对自己疼爱有加季叔。
“大哥,那是褚家的老管家季叔,你让他们别拦着了吧。”见季叔一行被施琅云的随从们拦着不让靠近,褚玉瑭低声向大哥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