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地挤开密实的人群,褚玉瑭一眼就看到被几个壮汉压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刘大哥,还有离他不远低声哭泣的楚绥。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褚玉瑭当即就喊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当街打人?”
苦苦挣扎的刘丰闻声艰难地抬眼,看到褚玉瑭,一时间喜出望外,竟也忘了刚才的愤怒与伤痛,咧开受伤的嘴角想要对她微笑。无奈下巴被为首的壮汉用手抵住,想动也不能动。
褚玉瑭见状,心生不满,对于这样粗鲁无礼的行径看不过眼,更见不得刘大哥被人这样对待。她跨了两步上前,将手中的糕点移到拿酒的手上,抬手指着这群人,怒喝:“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公然这样欺负百姓,难道就罔顾法纪了?”
在江南时,褚玉瑭从没在任何场合下说过这样的话,因为她的身份决定了她的优势,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即便褚家在生意上与别家有了摩擦,也都是贺明宣或是其他管事出面解决了,作为继承人的褚玉瑭,要做的就是在最终的决策上和当家主母严氏盖上各自的印鉴。
现在她说这话其实底气也不足,但她是见过别人这么做过的,也没多犹豫就替刘丰出头了。怎料那几个壮汉只是在她刚开始说话时正眼瞧了她一下,继而转过头朝另一边看了下,接着就彻底无视她了。
褚玉瑭见他们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当自己的话是耳旁风。顺着他们刚才看的方向望去,竟又见到康友之。
“康公子,这是你的人?”褚玉瑭缓和了些语气,但气势上却仍旧不愿退却。
康友之这次是为了家里的生意而来,所以没有和钱如归一道。不过他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褚玉瑭。要是放在以前,他会不屑地一笑了之。但自从在婚宴上,施丞相的举动无形中替褚玉瑭撑了腰。现在
整个京城里,谁又会没有眼色地与这位新晋姑爷作对呢?
“褚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康友之笑着朝褚玉瑭拱手作揖。
褚玉瑭却不搭理他的示好,眼神往刘丰的方向望去,嗯了一声。康友之见褚玉瑭执意要管这桩闲事,只好抬手示意手下暂时松开刘丰。见到丈夫被放开,楚绥一个扑身上前,心疼地抚摸着丈夫挂着血丝的嘴角,还有乌青的眼角。
直到现在,褚玉瑭才看清刘丰的狼狈样,看样子刚才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了。她一下子就来了气,虽然平时不喜与人争执,可是刘丰不是普通人。在她的意识里,刘氏夫妇已经是她的朋友了,她的人若是被人欺负成这样,她褚玉瑭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康公子能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刘大哥是一个安守本分的羊肉铺子老板,怎么会和康公子发生了纠葛?”褚玉瑭暂时还没弄清来龙去脉,也不敢武断指责康友之。但是康友之仗势欺人的名头,她在心里已经给他记下了。
康友之原本打算卖个面子给褚玉瑭,没想到这位姑爷非但对自己的主动示好视而不见,一张嘴就咄咄逼人。这番听起来客气却满含怨气的问句,倒显得他有些欺负人了。
“褚公子误会了,其实今日康某只是前来征收房屋的。可是刘丰非但不配合,还号召仁寿坊里的其他商户一同抵制。最后还先动手想要打我,我的护卫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先制住他的。”
褚玉瑭转脸看着刘丰,见他除了一些皮外伤暂无大碍,也就放心了些。她思索了片刻,开口问刘丰:“刘大哥,康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刘丰立马对着康友之吐了口水,说:“他这个无赖说的话,哪有可信的地方?他们康家仗着财大气粗,想要征收仁寿坊的地,用来建造豪华府邸。把咱们在此谋生的小老百姓全都赶走,盖了大宅子给那些富贵人家做别院。不信,你问问这里的乡亲,看看我有半句假话吗?”
刘丰一口气将康友之的恶行说了出来,在旁围观的人也就放开了胆子,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康友之百口莫辩。他脸色微变,但这块地他已经在家族面前夸下海口,十日之内一定要拿下。没想到,今日竟然跑出来一个褚玉瑭。
“康公子,既然是征收,你可有合法合理的手续文书?若没有,你刚才的行径可就是强、征,这是要吃官司的。”褚玉瑭一直跟着贺明宣学做生意,她看得多,也学得快。自然知道购买地皮后征收房屋需要什么手续。
康友之心想褚玉瑭一个穷酸书生,不过运气好,攀上了丞相府的高枝,这才过了多久,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在这里充老大了。但是他还是要顾及褚玉瑭的身份,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和鄙视,淡笑着说:“康某自幼就跟随父兄营商,生意上的事情还是清楚熟悉得很的,这点褚公子无需质疑。倒是褚公子,我好心提醒一句,你毕竟涉世未深,又没有从商的经验,这件事还是莫要乱掺合比较好。免得失了相府的面子,丞相和施小姐都会不高兴的。”
康友之的话,无非就是警告褚玉瑭靠边站,少多管闲事。还不忘提醒她不要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上门女婿的身份,施丞相和施婉琬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恐怕要让康公子失望了。刘大哥和刘大嫂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今日我前来,就是我家娘子特意嘱咐的,让我前来感谢他们之前对我的照顾,还特地让我带了银子来表达谢意。如果娘子知道了康公子你这样对待我的恩人,她会怎么想呢?”
康友之嘴角抽搐,他错失了施婉琬,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又听到褚玉瑭搬出施婉琬来威胁他,就更加不爽。他的脾气放纵惯了,褚玉瑭一再地不给他面子,现在又用女人来羞辱他,这让他再也不愿克制。
“康家商号征收仁寿坊,是去官府报备过的,也和这些居民事先商议过的。当时大家可都是在上面按了手印的。难道做生意,可以不讲信用吗?按上去的手印,还想不认?”说罢,康友之抖开一条长卷,上面密密麻麻地按着不少红手印。
在场众人悲愤交加,这是他们的手印没错,但是这是他们被欺骗地按上去的。他们大多是底层靠出卖体力谋生的普通百姓,识字的本就不多,更别说能看懂这曲折又弯绕的征收条款了。康友之买通了他们的坊长,忽悠着他们按手印,却没告诉他们,这意味着他们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