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表情变化,李衾虽然看在眼里,却仍是不动声色。
马车还没有进入京郊地界,萧宪已经醉的睡了过去。
李持酒本来不会醉的,只因为萧宪那句无心的话,叫他黯然伤神,便把剩下的半坛子酒都喝了,竟也挨着萧宪睡了过去,他对萧宪似乎多一份依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从萧宪身上找补点儿什么回来。
剩下李衾一个人看着两个醉鬼睡得人事不省,他的目光一会儿在这个脸上,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心中百般滋味,最终只哼地笑了出来,却是意义莫名的。
他唤了侍卫过来问了行程,便叫队伍放慢些。
按规矩,班师回朝的将领,抵达京师的时候,京内吏部、礼部以及兵部会各自派人出来,除了这些外其实宫内也该有宦官代表天子前来示恩的,如今这位天子就酣睡于自己车中,却不知如何。
之前他还跟萧宪说起回京的种种谋划,如今李持酒就在跟前,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朝代更迭。
但是……不知为何,之前那股强烈的念头竟有些消退了。
至少他不会选在这时侯动手。
正在漠漠然地出神,外头响起一声轻唤:“三爷……”
李衾听出是金鱼的声音,便打开车窗,掀起车帘一角:“何事。”
金鱼满脸惶急,凑过来低低道:“三爷,京内才有人赶出来,说是……府内有事。”
“什么?”李衾本是满脸淡漠,听到这句,猛然坐直了:“何事?”
金鱼道:“说是、是……府内二爷……急病没了!”
李衾听到“没了”两个字,还不肯信是那个意思:“你说什么?”
金鱼道:“来人说咱们二爷是得了急病,今儿早上才去了的,别的详细的却没提。”
李衾满眼震惊,直直地看了金鱼半晌,却还是将车帘缓缓放下了。
京城,李府。
正当年关了居然发生这种事,府内每个人都为之震惊。
从早上到晚间,京城内但凡知道消息的门第,几乎都立刻派了人前来探看究竟并慰问等,萧府自然也立刻派了人来。
李绶的脸色阴沉之中透着些难看之色,来来往往的招呼着人众,众人问起李珣是什么病,李绶只道:“是突然间犯了心绞,一时没救回来。”
大家便跟着叹息道:“二爷正当壮年,真真是英年早逝啊。可惜,可惜!”
有人说道:“有什么能帮忙的,二爷只管开口。我们自然会鼎力相助。”
李大爷道了谢,又有人问道:“是了,听说府内三爷也是回京在即了?”
李绶道:“嗯,听闻就在这两天便可抵京。”
“这就好了,到底也多个可以商议筹划的人。”
李绶定了定神,才说道:“就算是子宁回来了,也不至于就劳烦到他,他毕竟是鞍马劳顿,劳心累神的,若知道他二哥的事情只怕更有一份忧痛,自然不该再让他操劳。”
大家又齐声称是,又赞扬李衾的种种功绩等,又劝李绶节哀,商议着操办李珣后事等等。
与此同时,李府的后宅之中,方二奶奶哭的死去活来,李家的女人们挤在屋内,有人安抚,有人神情忐忑。
袁大奶奶也在其中,经过上回的事情,她早不管家里的事了,只是保养身体为要,可大概是之前伤了元气,便时常病恹恹的,不再是跟先前一样神采了。
她在屋内也跟着劝了几句,便退了出来。
正李二夫人领着几个婆子仆妇走来,皱着眉头且走且吩咐,让众人留心里外,谨慎接待来客之类。
袁大奶奶忙先退到旁边等夫人先去。不料二夫人见了她,便站住脚道:“你也在这里。”
“是,刚刚去看了看二奶奶。”
李二夫人挥手,那些仆妇等都退了,夫人才道:“二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情吗?”
袁南风忙道:“我并不知道。”
李夫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道:“大爷难道一句也没跟你说过什么?”
袁南风诧异道:“太太这、这是从何说起来?”
李二夫人冷笑了声,说道:“二爷正当壮年,怎么说没就没了?这件事本就蹊跷,你虽然是病着,难道就是死人,一点儿消息不闻的?”
袁南风有些局促不安,为难地说道:“我自打害病,便懒怠管其他的事情,就算是屋内的事情也都交给丫头婆子们去料理,至于大爷……因知道我心烦,所以从来很少跟我提那些不相干的事。”
“不相干?”李二夫人想了一想,道:“哦,那也罢了。”
袁南风见她似知道什么,试着问道:“太太,难道二爷的死真的……有什么内情吗?”
李夫人正要走,回头看着她道:“你想知道的话,回去跟大爷岂不快些,毕竟事发后,你们大爷是第一个去的。”说完后,便迈步进屋内去了。
袁少奶奶目送二夫人离开,皱着眉想了会儿,心里有些突突的,终于还是先回自己房中去了。
这场雪来之前,东淑就回萧府住去了,今儿还没回来呢。
袁南风远远地看了眼三房的方向,自回到房中,略坐片刻,打发丫头去探听大爷在哪里。
直到半个时辰后,李绶总算回来了,进门后道:“有事?有事快说,外头正忙呢。”
袁少奶奶道:“我先前才去过二房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二太太,听她的口风,怎么二爷的死像是有什么内情?”
李绶闻言,脸色一变:“二太太还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