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 / 2)

马车内很宽敞,除了潘耀祖的父亲潘荣外,还有潘如悦和她的贴身丫鬟拈花。三人的眼睛都有点红肿,显然之前就已哭过一场。

马车夫将车驾到一旁,免得堵住城门,马车内,潘耀祖被潘荣和潘如悦抱住,几人哭成一团。

陈榕坐在一旁,他们的哭声太催人泪下,她都被勾得有点鼻酸,但现在实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等他们的哭声开始歇下来了,连忙道:“潘老爷,我叫陈榕,之前疏忽了没能拜访您。”

潘荣抹了抹眼泪,看向陈榕,点点头道:“无妨,如悦跟老夫提到过你。如悦比老夫擅长打理潘家生意,你跟她谈就挺好。你们这次受苦了啊。”

潘如悦此刻已擦干眼泪,恢复了往常的端庄,对陈榕解释道:“昨夜,一向跟着耀祖的阿丁带伤回来,到了便昏迷过去,半夜才醒来跟我们说了耀祖被山贼劫持一事。昨夜出不了城,我们等到今早,打算先去他被劫之处看看。”

陈榕这才明白了潘家为何能这么早得知潘耀祖被劫持的事。此刻车上并没有外人,她便简略地说了下在黑风寨发生的事,特别说了葡萄酒一事及她认为的可行应对。

潘荣道:“老夫从前未曾听过黑风寨的名号,想来是刚兴起不久的,也未曾听闻本县县令及附近县城有动兵剿匪的消息,剿匪的兵士很可能是外来的,从未见过耀祖,陈姑娘的提议,大有可为。”

潘如悦也补充道:“葡萄酒所用瓷瓶在我潘家销量极大,即便对方查过来,我们也可推说不知。”

潘荣和潘如悦的话让陈榕放了心,几人细细商量一番,便将人马分成两组,一组由陈榕带队,去收敛护卫的尸首和消除一切关于潘家车队的痕迹,而潘荣等人则回去潘家安排潘耀祖的替身。

陈榕没让周大义和小莲跟着,让他们去潘家修整。她必须去盯着护卫们把尾巴都处理干净了才能安心,不然查到潘家头上,她也好不了。

潘家车队被劫掠之处离庆平有一段距离,为了收敛尸首,带上了几辆平板车。陈榕虽然会一点马术,但并不精通,怕摔了,就只坐在平板车上。

等到了地方,护卫们齐齐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为这惨烈的一幕而惊惧心寒,陈榕早已见过一次,再看还是很受不了,却咬着牙帮着护卫们收敛尸身。

潘耀祖原先乘坐的那辆马车只剩下个车身,套上马后还能继续用,等将各种零碎都收拾掉,官道上便只剩下一滩滩早就凝固的鲜血。

回去的路上,车队的气氛异常肃穆。这些死去的护卫中有现存护卫的好朋友,好兄弟,也有时常较劲的“死对头”,但在生死面前,只剩下哀凄。

如今天气已经转凉,尸身还并未发臭,但他们依然没有入城,而是在潘家在城外的一处农庄停下,暂且停灵,等待在农庄外的墓地下葬。

潘家对家仆和雇工都很宽厚,在为潘家做事期间死去的,都可在潘家墓地下葬,由潘家负责丧葬一事,要知道丧礼和墓地修葺都花费不菲,对还留下的家人来说是种极大的负担,潘家如此解决了不少人的后顾之忧,也使得在潘家做事的人对潘家相当忠心。

陈榕站在棺椁前,静默表达了些许敬意,这才随着护卫们回到庆平潘府。

她到潘府之后,潘如悦先安排地方让她清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好好地饱餐了一顿。这衣服是潘如悦新做还未穿过的,用料极好,完美地展现了女子的柔美,两人身量相仿,陈榕穿着很合身。穿这样的衣裳,便不好马尾一扎了事,潘如悦身边手巧的丫鬟给陈榕挽了个发髻。

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陈榕原先完全不打扮,旁人只知道她好看,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她换了潘如悦的衣裳,慢慢走出来时衣袂翻飞,身姿柔美,像是高贵仕女,凛然不可侵犯。

在前厅中等着她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愣神。

陈榕本人倒没太在意,扫了一圈见众人盯着她看,不禁摸了摸脸道:“我有这么美么?”

与其说众人是被她的美丽给震慑了,不如说是因为她前后的差别而心生感慨。

不过陈榕说得这么直白,他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再盯着她看,纷纷收回了视线。

潘耀祖道:“陈姐姐自然是美的,”他看了眼自己的亲姐,又补充道,“也就比我阿姐差上那么一点。”

他抬手比了个极小的量。

潘如悦故意板下脸道:“耀祖,不得胡说。”

她不希望陈榕尴尬,便转了话题道:“替身已找到,是我家的一位远房表弟,就在庆平,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说让他装作我弟弟,便会给他做生意的本钱。”

此刻在场的人有潘荣一家三口,丫鬟拈花,陈榕、小莲和周大义,都算是自己人,因此潘如悦说话时并没有遮掩什么。

周大义目前还不知葡萄酒的事,但陈榕觉得他应该猜到了什么,趁此让他了解也无妨。

大家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她觉得可以稍微更多些信任了。

收敛尸身的事,自有跟去的护卫告诉潘家,陈榕倒是不用赘述。

在陈榕落座后,潘荣突然起身走到陈榕身边,长揖道:“方才匆忙,老夫还要感谢陈姑娘对我儿的救命之恩。”

陈榕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避开,又扶起潘荣道:“潘老爷真是折煞我了,山贼本就是要拿他换银子,有我没我,他都不会有事。”

潘荣却道:“我儿的性情,老夫清楚。若没有陈姑娘在旁安抚,早乱了阵脚,不是被那二当家欺辱而死,便是在剿匪之中乱闯丢了性命。陈姑娘确实救了我儿性命。”

陈榕道:“这……我实在不敢当。我们两家本是生意伙伴,互相帮助也是应当的。”

潘荣捋须点头笑道:“陈姑娘说得有理,咱们不但是生意伙伴,也是一家人啊!那被山贼抢走的瓷瓶,依老夫所见,既已银货两讫,自然算在我潘家头上,万没有让陈姑娘承担一半的道理。我家护卫不力,让陈姑娘也陷入危险,倒是我潘家的不是。”

“山贼的事谁也想不到,也怪不得别人。既是家人,何必计较那许多?”陈榕想了想,接受了潘荣的示好。两方关系更近一步,对她来说是好事。况且潘家人都挺招人喜欢的,她愿意跟他们拉近关系。

两边客客气气地将之前的事带过,又约定了等事情过后继续交易,正说些闲话时,有下人禀告,有一队士兵在潘府门外,领头的军爷求见潘老爷。

来了!

众人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陈榕与潘荣、潘如悦对视一眼,便起身领着小莲和周大义暂时退下,潘耀祖也紧跟在三人身后。

当季良进入会客前厅时,看到的只有满脸笑容的潘荣。

“军爷,草民潘荣,正是潘府当家,不知军爷在何方任职,来我潘府有何贵干?”潘荣是个商人,自然有商人本色,在面对官员时,理所当然是低眉顺目的谄媚模样。

季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潘荣,想着他这样的人也能养出那姑娘那样的女儿,实在不易。

“我来此只是物归原主罢了。”他带过自己的官职,只道,“东西就在外头,请潘老爷查收。”

潘荣精神一振,这是圈套啊。

他故作疑惑:“不知是什么……东西?”

季良道:“你的女儿没说给你听?”

“啊?”潘荣疑惑地说,“我女儿……我女儿可是得罪了军爷?唉,我是太过娇惯我这女儿了,哪知她竟在草民不知情之下闯了祸事,还请军爷看在她岁数小不懂事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