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收回目光,便对着严芎笑了笑,道:“麻烦带路。”
“是。”严芎应下来,便带着秦月往另一边走去。
浓黑夜色中,灯笼的光线总显得微弱,只能照亮眼前这方寸之地。
秦月跟在严芎身后慢慢走着,她抬头看两旁的树影森森,想起来从前容府那奢华的花园,又想起来那时候从京城往洛州来的时候一路上朦胧看不清的影子。
过去都仿佛是一场梦,梦里那些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看不清也摸不到,就仿佛这些影子一样。
“你跟着你们将军有多久了?”秦月收回目光,看向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严芎,她模糊记得这个人似乎从前在容府中的时候也见过,但只是匆匆几面,连名字都是到洛州之后才从容昭口中知道,“总觉得以前见过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严芎脚步放缓了一些,笑道:“属下跟随大人快有十年。从前的确是见过娘子的,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么久。”秦月感到有一些意外,她笑了一声,“多劝劝你们将军,这世上没什么心结,也没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严芎也笑了笑,道:“娘子的话,属下会转告大人的。”
秦月抬头看向了严芎,忽然好奇问道:“所以在你心中,你们将军是怎样一个人呢?”
“战无不胜,身先士卒,对属下好。”严芎思索了一会儿才这样说道,他说着又笑了两声,“如属下这样跟着大人南征北战的武夫,只会有这样的感觉,别的都说不好。”
“从这一点来看,他应当算是一个称职的将军。”秦月有些感慨,“所以不该蹉跎在这里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客房的院子外面。
严芎停下了脚步,恭敬道:“里面一应物事都是备好的,热水也已经送进去了,娘子若缺什么吩咐一声,属下让人送来。”
秦月摆了摆手,道:“不必那么麻烦,你回去照顾你们将军吧!”
严芎便在门口站定了,道:“属下让人守在这边,娘子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行。”
秦月不再坚持,径直进去了客房当中。
客房中,一切都是崭新的。
她躺在床上,和衣而卧。
没有什么睡意,她看着那淡青色的床帐,还有上面葫芦的花样,慢慢地想从前的事情。
首先是秦家——已经几乎没什么印象的秦家,她叔父的样子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但若硬是要去回忆,倒是能想起来婶娘每次拎着她的耳朵尖酸刻薄的语气。
在秦家她是多余的一个人,年纪小的时候更敏感一些,所以那时候她过得更难过。
平心而论,后来嫁给容昭之后,日子哪怕种种茫然无措,也比在秦家时候好了百倍不止。
至少不必再为衣食担忧,至少活得像个人。
或许是人的确是贪心的吧,总想要更好一些,总是不知足,所以在容昭身边时候,她有了更多的期待,只是期待终究是落空。
当年悲愤,现在回头去看、转头去想,偶尔也会品出几分来自宿命的无奈。
因与果就是这样的,有因必有果。
她忍不住去想将来,不知将来会是什么样子,不知现在种下的因,在将来会有怎样的果。
敲过了三更,万籁俱寂。
容昭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睡着。
书房里面的灯烛还亮着,他听着外面脚步的声音,睁开眼睛时候便见到严芎出现在了门口。
招了招手示意严芎进到书房里面来,容昭慢慢地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她还在吗?”他问道。
严芎上前来,把一旁的软垫放到了容昭背后,让他能坐得舒服一些,口中道:“请到了客房休息。”
“明天便走吧!”容昭轻轻地叹了口气,“该回京城去了。”
听着这话,严芎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神色,忙又问道:“那现在属下便让人去把车马打点好?”
“可以。”容昭点了头,“你带着人留在洛州,免得赵素娥有什么别的心思。”
严芎心头一凛,立刻警觉起来:“那大人身边也缺了一个能看顾左右的……”
“让胡邈上来。”容昭慢慢说道,“赵素娥笼络了他那么久,将计就计便是等着这时候了。”
“会不会太冒险?”严芎还是有些不放心,“胡邈……若是真的有了不臣之心,那大人岂不是……”
容昭看了严芎一眼,淡淡道:“我心中已有算计,胡邈既然与赵素娥勾结,不如就让他早些跳出来,且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打算。”
严芎应了下来,道:“那属下等会就让胡邈过来。”
“你替我保护好她。”容昭慢慢地扶着一旁的小几站起来,“无论京中有什么消息往外传,除非是我亲自吩咐,你都不要擅离职守。”
严芎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用性命护得秦娘子的周全。”
听着这话,容昭却低笑了一声,他看了严芎一眼,又叹了口气:“她叫你改口了。”